上周五,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结束了为期11天美国六城市巡演,回到北京。此次,乐团在大剧院音乐艺术总监、指挥大师吕嘉的率领下,携手钢琴家张昊辰、琵琶演奏家吴蛮、小提琴家宁峰及大提琴家戈蒂耶·卡普松,先后在芝加哥、纽约、费城、教堂山、旧金山、安娜堡的各大地标性音乐厅登台亮相,为美国观众带去了六场超过三套不同组合的中外曲目音乐会,深得当地观众喜爱,演出大获成功。时值国家大剧院开张运营十年庆典前夕,这个美国巡演更被正式列入中美社会与人文对话成果清单。
演出部分精彩曲目
场次 | 曲目 | 地点 |
---|---|---|
巡演首站 | 赵季平《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卢·哈里森《琵琶与弦乐团协奏曲》 勃拉姆斯《e小调第四交响曲》 | 芝加哥交响中心 |
第二站 | 陈其钢《乱弹》 | 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斯特恩礼堂 |
第三站 | 费城基默尔艺术中心费莱森音乐厅 | |
第四站 | 教堂山北卡罗来纳大学纪念堂音乐厅 赵季平《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陈其钢大提琴与交响乐团协奏曲《逝去的时光》 西贝柳斯《D大调第二交响曲》 | 教堂山北卡罗来纳大学纪念堂音乐厅 |
第五站 | 旧金山戴维斯交响音乐厅 | |
第六站 | 陈其钢《乱弹》 卢·哈里森《琵琶与弦乐团协奏曲》 勃拉姆斯《e小调第四交响曲》 每场返场曲 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第六号》 鲍元恺《紫竹调》 | 安娜堡密歇根大学希尔礼堂 |
部分艺术家风采
音乐艺术总监、指挥大师吕嘉
钢琴家张昊辰
琵琶演奏家吴蛮
小提琴家宁峰
大提琴家戈蒂耶·卡普松
从曲目设置上看,勃拉姆斯、西贝柳斯两首交响曲作为音乐会的“底盘”,以扎实的德奥经典彰显这支年轻中国乐团在古典音乐上扎实的演奏底蕴;而上半场则是精心设计的中外当代作曲家的作品组合,既有中国老一代作曲家赵季平这样基于中国情怀、中国旋律浓郁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有中国经典的《黄河》钢琴协奏曲,还有陈其钢深受法国音乐影响又深发于中国传统音乐的已经成为经典的《逝去的时光》和大剧院委约的新作《乱弹》;而美国作曲家卢·哈里森的《琵琶与弦乐团协奏曲》,又从世界视野展示了他对琵琶这件中国民族乐器的理解,称得上是一次非常丰富多视角地对当代中国音乐作品的大规模展示,讲好“中国故事”可以有更加丰富的形式和内容,这在以往的中国乐团的国际巡演中并不多见。
此次巡演,给人印象深刻的是第一站芝加哥、第三站费城、第四站教堂山的观众对赵季平新作的喜爱;第二站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华人观众对《黄河》的痴狂;第五站旧金山当地华人观众像音乐厅主人一样的亲切氛围以及吴蛮在当地“主场”式的大受欢迎;第六站安娜堡,乐团精神状态和演奏水准的彻底爆发以及大学城观众的素质。如果说前面五场演出是在渐入佳境的过程中的话,那么安娜堡的表现已经大大超出了人们对这支乐团演奏实力的判断,特别是陈其钢中国传统音乐趣味明暗交错异常复杂的《乱弹》,堪称是演奏的“绝品”,相信陈其钢在场也会惊喜过望的。而卢·哈里森的《琵琶与弦乐团协奏曲》和勃拉姆斯《e小调第四交响曲》两首作品的诠释和演奏水准也达到了“近乎完美”,无怪乎安娜堡的工作人员会发出“本厅年内最佳乐团!”的断言。
对于一支有追求的乐团,国际巡演是它的必修课,而对于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这样一支只有七年历史的年轻中国乐团,国际巡演,尤其是美国巡演更是成长历程中必经的历练。它需要克服旅途劳顿,克服时差影响,随时对陌生音乐厅的音响环境做出正确准确的自我调整,在这方面,即便是世界超级乐团维也纳爱乐、柏林爱乐也同样是一个每次巡演都必须克服的困扰。此外,带去了“中国故事”是一回事儿,能够讲好“中国故事”又是另一回事儿,这其中没有任何窍门和捷径,只有练就一身硬功夫并且能够适时地完美展示给当地的观众。安娜堡的完美爆发说明大剧院管弦乐团具备了这样的实力,随着今后经验的不断积累,相信这样的巡演能够越来越早地进入“完美爆发”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们的“中国故事”就能够更加完美动听地打动更多城市的观众。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我们的乐团海外巡演无一例外都想要面对西方观众讲述“中国故事”,但在美国这六座城市,也无一例外都吸引了为数众多的华人观众,他们是以来自祖国的乐团在这里演出为自豪的,而北京晨报记者也发现他们更多的是期待听到更多熟悉的乡音。所以,如何在曲目编排上满足这些华人的心愿,又能够向西方观众讲好“中国故事”,这又是一门必须认真对待的功课。
在此次美国巡演的最后一站安娜堡音乐会开演前,北京晨报记者采访了乐团巡演的灵魂人物——国家大剧院音乐艺术总监、指挥大师吕嘉。对于记者的提问,吕嘉有问必答,对于乐团巡演的意义,全部的话题都是落在可操作性的具体实处,给人印象非常深刻。
吕嘉
于1964年出生于上海,成长于北京,自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于1989年前往德国柏林艺术学院继续深造。50岁的吕嘉已在全球演出超过1500场歌剧及音乐会,曲目涵括50多部歌剧及数百部交响音乐作品。
北京晨报:马上就要结束巡演了,吕指有什么感受?
吕嘉:身体上来讲,时差倒得越来越好了!但是从我们演出的呈现上来讲,其实每一场都有它的特色,总体呈现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顺畅。第一场芝加哥,我们事先是做了很多准备的,所以到排练时,效果还不错。第二场在卡内基音乐厅,与第一次的林肯中心不一样,卡内基要比林肯中心的音响好很多,它有着传统的那种暖暖的声音,所以,我们在那儿安排了西贝柳斯《D大调第二交响曲》,这是可以把声音做出各种可能性的作品,我们也因此知道了真正欧洲传统的音响是什么样子的。
费城我们很吃惊,虽然排练时音响非常的好,但是晚上坐满了观众,就完全是另外一个音乐厅了,对我们也是个挑战。在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那一场,我们感受到了美国大学的文化,观众对音乐的熟识和喜欢,他们的反馈,这种台上台下的互动做得非常好。包括旧金山也是,旧金山是一个华人聚居的城市,华人占本地人口比例很高。他们有华人市长、华人议员,音乐厅董事会还有华人董事,我们用特别好的演出,尤其是勃拉姆斯《e小调第四交响曲》呈现最好。当地的乐团董事长、团长,节目总监,包括领馆、当地的华人界,当地的音乐界、乐团还有很多人来听我们的音乐会。旧金山交响乐团团长、董事长说:“美国最年轻的乐团圣地亚哥交响乐团是70岁,你们才7岁,你们的成就非常了不起!”我觉得,年纪轻,乐团的时间短,并不是可以演得不好的理由,但乐团确实是需要磨合的,乐队文化是文化和经验的积累,所以相对于前三年,我们已经是成熟多了。乐团平均年龄三十岁,已经是在往一个成熟乐团的方向迈进和发展了。
北京晨报:这一次,中国的作品和外国人为中国民族乐器写的作品占的比例相当高,乐团是如何考量的?
吕嘉:作为一支中国的交响乐团,我们代表了中国,代表了国家大剧院这样一个中国乃至亚洲的高最大的艺术平台,来演出,一定要带来属于我们自己文化的声音,这种文化声音应该跟世界文化交融在一起,所以我们在选曲目时也是从这些方面考虑的比较多。外国人用外国技法写的琵琶协奏曲,中国人用外国技法写的大提琴协奏曲,包括传统的《黄河》钢琴协奏曲、赵季平老师写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还有陈其钢的《乱弹》……第一,我们觉得一定要是好作品,是能够流传下去的;第二,这个作品能够代表我们文化的背景,我们不能说旋律照搬照抄的就是中国元素,不是的,应该把真正的中国元素融合到最后的细节,融合到空气当中,融合到嗅觉上去,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文化。这是非常要紧的,所以,我们在选择作品、选择独奏家,都是从这个出发点考虑的。
吕嘉:对每个乐团来讲巡演是必须的。巡演首先是一个团队,不管在家里什么样,只要出去就是一个完整的团队。团队精神还有一个“骄傲”在里面,我们到这里来了,我们Show all best!就是最好的呈现。巡演对职业乐团规则细节的建设也是非常有益的。我们会发现很多问题,这个乐队也有他好的地方,那就是年轻,但年轻就会有很多经验的欠缺,比如你怎么去倒时差的问题;到了一个新的音乐厅,你怎么去适应它的音响环境;包括这一次是冷的冷,热的热,热的要穿背心短裤,冷的要穿棉袄。所以如何去适应这些地方,包括乐器在不同的温度和湿度情况下会有不同的反应,这都是锻炼,都是需要提高的,就是通过巡演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吕嘉:作为一个年轻的乐团在这方面是应该积累经验的,如果是一个好的交响乐团,到了一个音乐厅,他们会马上凭经验做出适当的反应和调整,我希望我们的乐团通过这些经历自己能够感受到,因为很多事情说了但没有经历过,不一定真的理解为什么,比如,有些人对爱情说得头头是道,但没有经历过,那你最好不要说,你去经历一次就什么都知道了。音乐也是一样,我希望通过这些音乐厅,他们能够感悟到一些东西。学习外来的东西固然重要,但是自身悟到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做到最最好
北京晨报:你怎么看待这次观众的反响,如何看待观众对中国作品的反响?
吕嘉:我觉得音乐是人类最本身的语言,没有国界。因为这些中国作品他们是不熟悉的、现代的,还有传统的《黄河》,还有赵季平的作品,他们的反应都是非常非常好的,包括陈其钢的《乱弹》和大提琴协奏曲《逝去的时光》,到最后,一个好的作品,首先这作品本身经得起推敲,很好的作曲呈现;第二,要有一个好的演奏和诠释,才能把作品中最精华的部分呈现出来,把音符之外的东西传达给观众;第三,完美的呈现。乐队和独奏在一起,把乐队年轻的朝气,把我们乐队年轻的心传达给观众,这种传达是他们听得懂的传达,我们在费城,一个老先生就对我们一个朋友说:他最喜欢陈其钢的《逝去的时光》,他说音乐特别特殊,又和那么多的色彩在一起,我就特别想知道下一句会怎么样……这就很好。
吕嘉:作为大剧院这个艺术平台,我们最看重的是艺术理念和艺术水准,同时,在排演和演出的过程中,实现人民性、艺术性、国际性,这是很要紧的。我们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我们剧院的水准是与世界连接的,所以这次巡演,我们正好是7年,有七年之痒的说法,但我们真正是应该做到脱胎换骨的了,最最要紧的是对音乐的思维和对音乐的考虑上,它应该对音乐有更多的追求。作品上,我们对不同风格作品的把握,各种各样可能性的开发,这些都只有在乐队里才能够学到,在音乐学院里完全学不到。在这里你必须大量地学习,但是我希望的是举一反三,举一反三是需要思考的,我们应该是一支在音乐上会思考的乐团。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把自己做到最最好。
巡演一路下来,吴蛮的演奏总是能成为音乐会上的焦点,做为马友友丝绸之路乐团最重要的成员之一,吴蛮在美国的影响力巨大,且人气极高,此次大剧院美国巡演的两张海报之一就是以她的形象作为主打的,而在旧金山的演出中,北京晨报记者也更加体会到了她在这里的“主场效应”,这里的西方观众和华人观众对她都表现出了异常的熟悉和喜爱。在旧金山音乐会开始前,吴蛮在休息室接受了北京晨报记者的采访。
吴蛮
中国民乐演奏家,她把琵琶介绍到西方。作为第一个中国民乐演奏家,吴蛮的琵琶艺术已获得外国人的肯定。
北京晨报:卢·哈里森的作品跟中国的乐团演奏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吗?
吴蛮: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难的作品,虽然听上去很多都是单旋律的,很像巴赫,越是单的越是难。琵琶也都是单音的,从头到尾全都是单音,手指在上上下下的走,但是单音最难的就是如何把单音弹得有意思,这对演奏者是一个特别的考验,因为传统琵琶演奏,扫弦挑弦这些技术你都可以糊弄过去,但是单音你没有办法一个音一个音地走,哈里森给我写的时候,你看到的谱子就都是单音,没有任何琵琶指法在上面,所有的指法是我自己写上去的,这首曲子笛子也可以吹呀!你可以使用任何乐器,但当时他就对我说:就给你了,你去摸索出来如何演奏得像一首琵琶协奏曲。
咱们乐团真的不容易,我第一次跟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第二小提琴就没有拉下来,第二乐章有一个小段,我与第二小提琴的对话,他就怎么都拉不下来,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排练完,芝加哥交响乐团的乐队首席站起来就说,“好了,这首作品今后就是考我们乐团乐队部分的视谱曲目了!”这次排练我就跟第二小提琴把这个故事讲了,我说“你大胆地拉!”真的是很难,他每天都要练那段乐句,但我觉得他们演奏得非常好,吕嘉的火候把握得非常好!有很多的气口,有很多细腻的东西,它都是小故事,很短,怎样把他们一个个串联起来非常见真功夫。
吴蛮:我只跟大剧院乐团演过,在国内就是一个片段,这次才是全曲。
吴蛮:对西方观众来说,是一首非常好的琵琶入门的范本,很多观众听了这首作品以后就有兴趣了,他们会觉得特别好听,然后就去寻找,而且跟弦乐有几段非常好听的对话,我觉得这是一首非常好的,给没有听过琵琶的西方观众入门了解琵琶的作品。对中国观众来讲,他与中国人写出来的非常不一样,我们能够听到的和我们猜想到的琵琶协奏曲,他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完全相反。这也是有意思的语言。应该是在美国琵琶上演率最高的作品之一。不光是在美国,我在欧洲与欧洲的乐团也演过。而且芝加哥交响乐团还录了唱片,芝加哥交响乐团还得了格莱美独奏家奖,是给我的。这首曲子1997年面世以来,只有我在演,没有第二个琵琶演奏家演过,其实为我写的作品很多人都在演,比如赵季平老师的《第二琵琶协奏曲》、叶小纲的琵琶协奏曲也是为我写的,包括周龙一千改编的《霸王卸甲》第一个都是我,我觉得这首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主要是从音乐上解释比较难,怎样把它弹顺了,怎样把话说顺了,但这又不是中国话。
这首作品把中国的戏曲元素都带出来了
吴蛮:我觉得这支乐团很有朝气,而且每一位年轻的音乐家都非常的认真,两个首席都非常棒!晓宇柔和一些,李哲更冲一些。我特别吃惊我们的贝斯声部,有一段慢板,没有我,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非常难控制,我合作过很多西方的乐团,我从没有听到贝斯会是这样,很不一样!我觉得他们都很有前途。
咱们国家的乐团出国巡演都没有带过民族乐器,都是钢琴小提琴,有的还用的是外国独奏家,也是为了保证票房。但我觉得这一次大剧院是特别大胆,带了一件民族乐器,我特别开心,这也是很多英文媒体都在问我的问题。他们有些人听过哈尔森这首乐曲,他们就很好奇中国乐团怎么来演。带赵季平、陈其钢的作品都是非常重要的展示。你想,如果是日本、韩国的乐团来巡演,他们肯定也是要带自己作曲家的作品,这是必需的。
吴蛮:陈老师的《乱弹》,我身边坐的都是当地音乐界的人,包括新泽西州的一位教授,他们都说陈老师的这首作品写得太棒了!我在纽约的很多朋友都非常吃惊,没听过这样的声音、这样的音乐,太不一样了!与传统的贝多芬,与现代的美国音乐都特别不一样,而且有非常丰富的中国元素,很多人问我那个打击乐是什么?我说那是京剧的锣、镲(chǎ),都是中国的打击乐,他们就回答:啊!怪不得这音乐很特殊。这首作品把中国的戏曲元素也都带出来了,很有意思,我觉得这首作品特别成功。
吴蛮:建议就是要带好的作品出来,带差的出来的太多了,有时候看得哭笑不得。一定要带好东西,你才能真正进入到交流这个阶段。
吴蛮:这也挺难界定的,我们这次的确是深思熟虑了很久,带一些有意义的作品。我最怕那种大杂烩。还有要带就带有民族特色的。传统的民族乐团出来,就一定要有真正传统的好的东西。我明年三月带老腔出来,12个城市巡演,所有的音乐厅都要,不是我们去租场子那种。我要跟老腔有合作。因为我问过他们现在用的月琴,他们说在古代是用琵琶,因为琵琶演奏太难了,所以之后拉就改成了月琴。有一些时候老腔自己演皮影戏。经常看到我们的乐团出来曲目都是不经过思考的,场地也没有考察,就稀里糊涂地演,悄无声息,观众没有就去拉一些中国人,浪费了音乐家的才能,浪费了资金……
吴蛮:他们都非常了解我。会让我介绍一些琵琶。我就会说:琵琶是一个像梨子形的弹拨乐器,四根弦,有两千年的历史,从中亚传到中国,然后中国人自己发展最终呈现了今天这样的琵琶,这是清代的一个版本。琵琶很多观众可以听到他们非常熟悉的声音,有人会说像吉他、像班卓琴,美国人也说很像曼陀林啊!也有人说有点儿像竖琴,反正什么弹拨乐器的声音在琵琶身上都能找到,我说这就对了!琵琶就是那么丰富,什么声音里面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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