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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言情 凤凰台上忆吹箫(文/夏尔倾颜)

2020-11-30 03:11:01


凤凰台上忆吹箫

          文/夏尔倾颜

 

 有些人,

   活在回忆里,

   是不能见的。

 

    “洛安琛,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弟弟妹妹们都学会了的咒法,你学了十年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身为凰族少主,今后要如何服众?”

    顶着骄阳,更准确的说,顶着一摞咒法书卷跪在骄阳下,膝盖早已被滚烫的青石板灼得失去知觉,师傅的教鞭落在我手臂上,低下头,又是一滴汗水落下。

    “洛安琛,你说,为师该不该罚你?”

    “师傅教训的对,是弟子愚笨,弟子该罚。”我咬牙吐出这几个字,余光瞥见教鞭在日头下的影子,不禁有些自嘲,学了十年咒法,这根教鞭就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日头过了最毒辣的时候,我却背起竹篓,进山采药去了,权当是对我学艺不精的惩罚。

    攀着岩壁,耳边不断有小飞虫飞来飞去,跪了小半天,又饿着肚子,此刻双脚竟然有些不听使唤,竟不知何时踩到一块苔藓,脚下一滑,瞬间从崖壁上落下!

    号称神之裔的凰族少主被活活摔死,传出去的话,恐怕爹娘的脸都要丢尽了吧。不过,像这样给他们丢脸,也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全世界都在我眼前迅速倒退,远离。

    我到底,是为何而存在的呢?

    娘生我那一年,爹爹急红了眼,似是从怀胎初始便吃尽了苦头,恨不能早些时日将腹中胎儿拖出来让娘安心。

    那恼人的孩子不才正是在下,从一出生便如同个要账鬼般让爹娘操碎了心。凤凰台是凰族休养生息的宝地,凰族擅遣使灵魄,蕴力超凡,我却无甚实感,从小到大便是一只蚂蚁都未能驱遣。只可惜,身为凰族首领的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今后的首领之位,自然要落在我肩上。

    因着我的不争气,爹爹早年间便收起了慈父情怀,狠下心来要我比别人加倍努力,只可惜成效甚微,也常遭师傅责打,这么多年也只是比别人扛打罢了。唯一能称之为与众不同的,是我眉间的一点朱砂胎记,倒省去了寻常女子每日对镜描画的功夫。

    

   【眉间一点朱砂印,

        情牵三世镜花缘】

    睁开眼,四肢百骸并无任何不适,或许我是被摔死了,不然怎么会没有一点痛痒,不是说凰族死后会有百鸟来携人灵魄魂归天河吗?莫非是因为我太笨了,凰族的列祖列宗连只麻雀都不肯派来送我一程?

    正想着,木门吱呀着打开,一缕精明虹光投射进来,遥遥只见一袭芽白长衣,似乎对我的醒转很是意外,却迟疑着久久没有向我走来,一步一步,脚步恁地沉重浮软。他渐渐走进,敛了满室光采,我才发现他长得那样好看。

    他看着我,容色浅浅变得柔和起来,银白长发如流水般从肩上泻下,衬得一双雪色瞳仁剔透无比,就连唇色都浅淡了几分。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看了,总会教人心底不知不觉地疼起来。

    眉心的一点忽然作痛,头疼欲裂,我伏在榻上,只觉得眉间几乎要燃烧起来,眼前,一片血红,有断壁残垣的画面不断闪现,破损的王旗上,黏腻着暗红的血。那是什么?我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

    “安琛!安琛!”他向我跑来,怀抱异常坚定清雅,靠在他身前,有微凉的手指穿入我发间,驱散了眼前莫名的血腥场面,白皙手指停在我额前,却忽然顿住,继而无力垂下。不知不觉,冷汗早已爬满我整个背脊。

    “你,知道我的名字?”许久,我抬头望向他,方才头痛发作时,这个人确实唤了我的名。他似乎有些尴尬,扶我坐好,起身理了理衣袖。“你昨日午间自凤凰台崖壁坠下,幸而我当时在山下。”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可他这样闪烁其词,便是有不可言说的理由,我亦不便追问,只得作罢。说起来,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我此时就要等着百鸟携魂了。

    他叫流殇,是凤凰台下修行的妖狐,我把玩着衣带上的紫色流苏,微微失神,目光盯在他修长手指上。流殇微怔,随即笑起来,揉乱我的头发:“好了,你离开凤凰台有些时日了,得赶快送你回去,不然有人要着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流殇眼底流过一丝浓得化不开的光彩,交织着太多我一时难以理解的心绪。

    流殇,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再次相遇时,他还在那个地方,一人,一心,一壶酒,闲敲棋子,负手剪烛花。我无意探究这感觉的来源,只是他通身气态便是如此,教我心安。

    凤凰台近在眼前,我转身看向流殇,日影下,他一袭琉白,淡雅到有些徒劳的悲伤,而我竟有些不舍。“我们,还会再见吗?”我这样问道,流殇眼中的笑意愈发感伤:“当然,只要你想,就可以随时见到我。”

    他摘下随身的一管短箫,长长地衔了一束相思扣,紫竹箫身,却触手生凉,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我收了箫,转身向流殇道别,他却失神地望着脚下:“安琛若喜欢,就时常带在身上,日后千万提防,若再遇危险便吹动此箫,我一定及时赶到。”

    回到凤凰台,爹娘几乎急疯,反反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我毫发未损才差人送我回去休息。坠崖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师傅也不敢再罚我去崖旁采药,只是,灵术学习却一日也没有耽误。

    “不争气的东西!”师傅每每说这句话,我都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但愿娘亲房中的伤药还够用。今天是师傅带弟子们召唤灵使的日子,果不其然,就只有我一人拖了后腿。然而,师傅落下的教鞭却并未落在我身上,愕然抬头看去,流殇站在我身后,长指握紧教鞭,稍一蕴力,藤条教鞭便碎成了几段。

    “先生,在下奉劝您,安琛少主是日后执掌凤凰台的人,就算您要教育徒儿,也该留心少主的颜面。”流殇的话音未落,师傅便已到退几步,满眼惊恐。

    而我也是第一次留意到,流殇并非寻常妖狐,额前隐现的九星连珠,说明他至少有几千年的修行,纵然是妖,修行到这般地步,连凰族也要有几分忌惮了。就是这么个修为不浅的妖狐,此刻却执了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低眉跪在我眼前。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师傅说过的,收归灵使的仪式。流殇为何要做我的灵使?难道仅仅是为了不想让我挨打吗?


    和其他人不同,流殇从未对我拙劣的灵术表现出任何不满,用他的话说,灵使是凰族灵术的体现,有他这样厉害的灵使,谁还会觉得我技不如人?流殇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看着我眉间的朱砂胎记出神。

    凰族少主收服九星妖狐做了灵使,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也触动不小,就在流殇陪我练习一天功法回到家后,爹娘忽然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说鳞族的主君已下聘礼,真心诚意地要娶我去,做麒麟一族的主母。

    那一天,我见流殇面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仿佛置身冰雪。爹娘走后,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我眉间的一点又开始灼灼燃烧起来。

    流殇问我,你想嫁给麟皇吗?我木然摇头,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全然陌生的称呼,还有我悬而未决的命运,我怎么可能......

    ----安琛,你不想做的事,我会替你解决。你,等我回来。

    流殇就这样离去,满地月色如银,恍若他发间光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那般依赖于他。我如约等待,那个八面玲珑,无所不能的狐狸绝对不会言而无信。可我似乎忘了问他,这次离开,需要多久。

    因为,就在那之后的第三天,麟皇亲自来到凤凰台,接我去他的封地。我被咒术锁着,乖乖地被人服饰着梳洗,换上嫁衣如火,几乎将我所有的希望一并焚烧殆尽。更让人绝望的是,我偷偷吹动过紫竹箫,却也没有半点流殇的踪影。

    我终于见到了麟皇,红衣盛装都难以驾驭的桀骜,耀眼到刺目的人,一片喜色中,有泪落在紫竹箫的流苏上。我忽然好想他,想让他回来,带我离开这里。

    流殇,你在哪儿啊......

    “他回不来了,或许,已经死了。”麟皇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冰冷的呼吸吹拂在我耳边。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妖狐每千年历经天劫,届时雷火俱焚,山呼海啸,他是不想让你看到他这副样子。他活了几千年,也找了你千年,也该去见阎王了。”

    流殇,会死?

    我作势推开麟皇,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眼前的人匹敌,紧扼的咽喉有一丝窒息般的血腥。“你都忘了吧?他用心头血封存了你的记忆,守了你一千年,就是为了让你多活一些时日。只可惜,他现在忙着应付天劫,就算能死里逃生,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想要什么?”我听到了自己声音中难以克制的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过去的陌生。流殇,守我千年?还有被封存的记忆,他究竟,在说什么?狐疑间,一股大力猛然冲撞过来,麟皇硬是被撞开到退了十几步。

    拥我入怀的双手恰是我无比熟悉的,只是纯然气息中多了血腥的味道,心跳如雷,可穿过发丝环住我后脑的感觉,一如从前。我抬头看他,纯净面容上,一丝殷红自他唇边汇聚而下,瞬间染红月白衣襟。

    “流殇,你刚刚历经天劫,还有余力护着她吗?”麟皇抬手拭去唇边的血,挑衅道:“你可别忘了,这一世的凰族少主可不比当年,你多了个拖油瓶,又身负重伤,你拿什么和我争?”流殇的手微颤,有血滴在沙土上,化成一个个浑浊的血珠融入土地。

    流殇轻推我的背,要我在一旁等候,身形却已摇晃,转瞬之间,两人已缠斗在一处,红与白交织得恁地明艳。许久,只见流殇自半空坠下,不知被什么锁住,动弹不得,白衣早已血染,大片滃开的鲜红。麟皇立于半空,抬手引五雷汇聚,天空忽然雷电大作。

    “流殇!”我惊叫着跑向他,迎着忽然纵下的雷诀,只觉得四肢百骸立时灼烧起来,额间血印登时消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千年前,我是凰族的首领,踏雪寻梅之际,遇到了梅树下箫声缭绕的流殇,他对我灿然而笑,自此,便再难移开视线。大婚当日,我喜不自胜,全然没有戒备伺机而动的麟皇,几乎将凤凰台化作一片焦土。我忘了,凰族真魄,还有灵气汇聚的凤凰台,可以让他免去几千年修行。

    那一天,我与麟皇血战,拼尽我一身修为致他重伤而返。散魂弥留之际,流殇以匕首刺入胸口,引妖狐的心头血来封存我的记忆,意在要我来生不再涉入这些烦忧。我还记得,那时麟皇冷笑着看着我......

    ----洛安琛,你知道吗?有些人注定只能存在记忆里,是不能见的。

    血印淌下的鲜红流进眼中,视线赤然,我催动凤凰台的封印,天地撼动,凤凰台渐渐飘离。凤凰台远上即是仙山之地,即便要再度与麟皇做出决断,我也不想要凤凰台再遭屠戮。

    飞身刺向麟皇,招招索命,皆含了十分的狠戾,千年来的恩怨,如今,不如彻底做一个了断。麟皇为流殇所伤,不过须臾,便被我刺中心口,散了元神。

    灵气耗尽,我跌落在地面上,恍惚间只见流殇竭力向我爬来。我枕在他肩上,贪恋他指尖穿过我发丝的熟悉安然。额间清凉,他的手正抵在我眉间。我抓住他的手,近乎于哀求。

    ----流殇,不要再夺去我的记忆了,纵然我经历一场浩劫不堪回首,可比起那些来,忘记你,是比死还要残酷惨烈百倍的事。我宁可记你千年万世,也不想让你一人徘徊。

    流殇的身影逐渐模糊,周身腾起雪色光华,吃力地抬起手,欲抚上我泪湿面颊,我去覆他的手掌,却抓了个空。流殇深深地望我一眼,便渐渐消散,我掌心,是他曾亲手交给我的紫竹箫。

    我又回到了凤凰台,那片灵气汇聚之地,正好可以让我供养流殇的一缕残魂,它被我好好珍藏在箫中,千年后或许可以养成完整的魂魄再入轮回。

    流殇,这一次,换我等你。

    可是你要记得,多年之后找到你的那个人,她是凰族最笨的姑娘,那个冒失鬼,是你的妻。

                                     

                                         (完)

   有些人,

    活在回忆里,

    是不能见的。

    有些人,

    只能写BE,

    是不能改的。

               ----夏尔倾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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