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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笔记 | 苔花小如米,也学牡丹开

2020-11-23 00:05:50

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清.袁枚《苔二首之一》

清平调:李白词 曹俊鸿曲  邓丽君原唱

小吊梨汤,摄影:拈花一笑

乍暖还寒,已是早春三月,春节的最后一天,大学时的古汉语老师让我去他家喝茶。已经快八十的老先生,大学时一直关照着我,毕业后,去老师家拜年就成了我每年春节结束前的固定节目,一年一度,照例是喝下午茶。出门前兔兔特地把昨晚熬好的小吊梨汤塞进我的包里,让我带去。还开玩笑地对我说:背书背多了,需要润润喉。

我愣了一下,问她:是让老师润,还是我自己需要润呢——兔子咯咯地笑着,不说话,仿佛我这是要去参加一年一度央视的《诗词大会》。哦,对了,今年,这节目好象换了个玩法,叫《经典咏流传》。

小吊梨汤,有点象江南的冰糖银耳雪梨羹,但别具另一番清爽的风味,过去是老北京人看完戏最爱喝的饮品。以前看戏大约是很热闹的,吵吵闹闹一整天,吆喝得嗓子冒烟,用这梨汤降降温。去老师家喝茶可是清淡的事,无温可降,老师岁数大了,才不会浪费口水和我们这些后生争论。


芦花,摄影:拈花一笑

老师家就在大学旁的教师楼,静泊着一弯瘦细的池塘,此时塘边芦花似墨竹,清风一动,就倚着清清的湖水,沙沙地歌唱起来。这弯池塘我读书时就在了,那会我和同学经常绕过池水,去老师家喝茶。弄弄老师家的君子兰,吃一碗师母做的汤圆。其实师母会做好多好吃的,可在我的记忆里,不知为何总是记得青花小碗里的汤圆。对了,师母是宁波人。

通知我们拜年的,还是老师的女儿,说来有缘,他的女儿也是我的老师,我选修过一学期她的现代戏剧。那天,同去的都是老同学,在两位老师面前,谁敢瞎说八道?大家吃着师母做的点心,轻声细语,还没说起什么正经事,坐在藤椅里的老先生看上去似乎都快睡着了。当他睁开眼睛来时,大家不自觉地就收住了嘴。老先生看着我们一帮后生呵呵地笑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聚会吧。


君子兰,拈花一笑涂鸦

为了区别两位老师,不知从何时起,我们一帮后生都喜欢叫老师的女儿为小老师,虽然有些许不敬,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小老师经常给大老师读点我写的文章,特别是我写的乐评,虽然无法再看到老师在我的文章上用秀气的小楷写下简洁的批语,但我知道,每当我落笔时,老师依然在审视着我。老师常说,写文章就是做人,所以,别人可以胡诌,我不能瞎写。

今年的下午茶,大老师没有再让我背书,但他还指正了我一个文章中的错误。我在一篇关于琵琶古典名曲的乐评中,写到了白居易的《琵琶行》,《琵琶行》的序言中说:琵琶女的老师是“穆、曹二善才”,我一直认为和唐代琵琶大师曹纲交往颇深的白居易,在这里说的是曹纲。但老师说:应该是曹纲的父亲。

琵琶古曲:浔阳夜月

我本来想争辩一番,不过话到口边又咽回去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底气,我推论的唯一依据其实是:白诗人与曹纲的私交甚厚,而曹纲又是唐代龟兹琵琶最杰出的代表。兔兔总数落我老喜欢争辩,有理没理,都爱争个输赢。不过,老师都认为我错了,我自然只能认错。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白居易《琵琶行》

为了平息我那颗爱争好辩的心,老师没让我背书,我却突然主动背起书来,小老师在一边笑个不停,说:很好,很好,乐由诗生!


小野花,拈花一笑摄影

这时老师的小孙女突然跑进来,说:她也要表演一个节目。大家马上鼓掌。小朋友高兴地用幼稚的童声唱起一首歌来。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清.袁枚《苔二首之一》

才唱了四句,大家都跟着小姑娘一起唱了起来:如果没有那次眼泪灌溉,也许还是那个懵懂小孩,当溪流汇成海,梦站成山脉,风一来,花自然会盛开.....

我没有唱,因为我以前没听过这首歌。同学告诉我,这首歌是一周前央视节目《经典咏流传》里的,一位支教老师和他的学生一起唱红了这支三百年前的隽永小诗。红不红,不看电视的我不知道,但当歌声响起,还真的蛮动人,质朴单纯,朗朗上口。特别是开头那首清代诗人袁枚的小诗,让人印象深刻。老师孙女儿跑来唱这首歌,让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一个温暖的时刻。当在大家唱到第二段时,我也努力跟着,哼了起来。

何物是斜阳

各有心情在,随渠爱暖凉

青苔问红叶,何物是斜阳

——清.袁枚《苔二首之二》

图:渊明沽酒图,傅抱石画

月满西楼,李清照词 苏越曲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在大学教过我的老师中,连我自己都奇怪,为何他给我的影响如此悠长,长得似乎已经失去了节奏。时间过去20多年,我自己都已人到中年,老师家的布景却好象从来没有变过,那只加了软垫的老藤椅还在那。窗台上的君子兰,不知道是新枝还是旧花,老师最爱种这个。头发斑白的他依然坐在满是花香与线装书古籍的书房里,仿佛是这个躁动的时代里稀有的古董。连师母的汤圆,味道也还是古早的宁波味,装在别致的青花瓷碗里,泌人心脾。

唯一变化的是,老师不太说话了,孩子们都大了,有了各自的家,那些年青时没有上完的课,都留在了无言的微笑中。老师只是那么坐着,看着大家都围着小老师聊天,或者逗着小老师乖巧的女儿玩,大家让她背诗,唱歌,跳舞,仿佛她就是一只可爱的八音盒,你只要转动那快乐的发条,她就象早春的黄鹂鸟一般,婉啭啼鸣,划开久藏在冬日严寒之下的早春画卷。

还有两天就是惊蛰,节气书上说: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黄鹂鸟)鸣;三候鹰化为鸠(斑鸠鸟)。坐在老师的家中,窗外的春色已在悄悄萌动。


民谣:野花,田震词,刘君利曲

花,资料图片

老师叫我去喝茶,向来没有要紧事。

背完书,唱完歌,吃完汤圆,就可以下课回家。离开老师家时,已近黄昏,紧接着还要去父母家吃元宵。我父母也是老师,住在另一个幽静的教师楼里。从地铁出来,我要徒步穿过一条小河回家。

也许是老师孙女的那首歌老在心头萦绕,让我的镜头也不自觉地在回家的路上,寻找着那些河畔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早春枯黄的大地上,点点零星的碧绿悄然萌动。我没找到诗中的苔花,但我发现,当你细看每一朵无名的小花时,她们都和诗中的小苔花一样,闪烁着柔弱、美丽而自信的微光。

就像是一首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旋律,轻轻一碰就在晚风中流动起来。

野草闲花,拈花一笑摄影

夕阳中,深黛色的河水泛着微光,三两只白鹭飞起飞落,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天还要上班,交稿,网上预定的书终于到了驿站,还没时间去取。朋友圈里,刷新着各种奇闻怪事,真真假假,嘻嘻哈哈,仿佛都成了顺着时间之河上飘来的杂物。河水不舍昼夜,在新年的五线谱上流动成一支动人的歌。河边的老柳树上,正月的春风,已经悄悄地剪出了春天第一批嫩黄的细芽。

万物都在时光中流动,陶然忘我!

五月(拈花),傅抱石画

小老师女儿唱的那首名叫《苔》的小歌,出自清代诗人袁枚信手拈来的小诗。苔花当然是石苔、青苔开的花,在我的印象里,应该也是春天开放,细瘦地散落在阴冷角落里,没人在意,那弱弱的白色小花。你甚至记不清它的形状。大诗人竟然会为这苔花写诗,大约也只有人称“一代骚坛主”性灵诗人袁枚想得出。而且一写就是两首。除了《经典咏流传》中谱曲的第一首,第二首也很赞。诗中写道:

各有心情在,随渠爱暖凉

青苔问红叶,何物是斜阳

何物是斜阳——高处的清风,低处的河水,无名的小花,各自的心情,三百年前的诗句,都在这斜阳中无声流动,但只要你细听,那些古典的诗句就会从你渐渐注满春水的心湖里流出,变成了歌。去年,我也曾在这河边驻足,也曾在事后的文章中写过:

古典从来没有死去,优美的声音只会越传越远,有时,只是你我麻木的心灵,还没有感知到它的律动。在这一襟早春的晚照中,白鹭飞,清风笑,人间寂寥,或许只欠一声春雷,我们就会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

在夕阳西下的一刻,我仿佛和袁枚站同一条河边沉呤,和野草闲花一起静候春天。

罗蕾莱之歌,海涅词,西尔切尔曲

中文改编周学普

河上云影,拈花一笑摄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生命与岁月,是一支旧曲,那藏在时光中的诗句,散落在旋律之下的文字,总是似曾相识燕归来。然而此刻,我的心情却没有和夕阳一起沉入暗淡的河水之下,在我的眼中,天地始新,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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