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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墨真情》选载 | 苦水中绽放的美丽(四)

2021-06-16 23:19:09


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丛书


葛素云 饰 樊梨花


尽管有着这许多的颠沛流离,酸辛痛楚,但随着葛素云演艺生涯的不断延伸,她却越来越深切地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离开婺剧了,这份让她整日担忧,长年后怕的“讨饭”行当,却分明是一朵蘸满了甜汁蜜液、开放得姹紫嫣红的鲜艳花朵,是一个甜蜜异常的美丽“陷阱”。而她就象一只穿梭在花海原野上的小小蜜蜂,一旦循着这些花朵的香味飞来,便会被它牢牢地吸引住,再也无法抽身远离,而且还会从此心甘情愿,日渐一日地沉浸在这片芬芳与绚丽中,享受它所带来的种种快乐与欢悦。


婺剧拥有如此巨大的艺术魔力,首先是因为它的博大精深,这种草根剧种源于明朝中叶,迄今已有400 多年历史,是一个深邃无比的传统艺术宝库。它特色浓郁,影响深广,拥有的剧目与传统十分丰厚,今天仍拥有让人惊叹的800 多个大小剧目,3000余首曲牌。


不仅如此,婺剧还拥有徽戏“活化石”的美誉,200 多年前的一次进京献演,让融二黄、西皮、昆、秦诸腔之长的四大徽班进入京城皇室,从此登堂入室,身价百倍,衍变成为日后号称“国剧”的京剧,而留在家乡的徽戏反而日益衰弱,甚至在其发祥地安徽,也因为受到京剧倒流的影响而逐渐消逝。而作为徽剧嫡亲的“叔伯兄弟”,婺剧却是徽班进京之前,便独自向南流动的一支。如今时移世易,当年留在家乡的兄弟已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却反而根深叶茂,成为当今中国戏曲舞台上保留徽戏剧目与资料最多、最完整的剧种之一。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曾这样赞扬:“京剧的前身是徽剧,京剧要寻找自己的祖宗,看来还要到婺剧中去找”。


婺剧的另一个魅力所在,就是由于它长期积极进取大胆探索,在演出实践中形成了自己五彩缤纷花样百出,令观众们常看常新,百看不厌的独特舞台风格。过去婺剧班社每到一地,演出前必先点戏:由二位旦角头饰珠翠,脸敷脂粉,身穿红绿男客衣(褶子)出场。其中一人手持牙笏,上开戏名,另一人持笔,请“庙会头首”以笔点戏。而且每次头场演出时还必须闹“花头台”,在锣鼓中插入大唢呐、小唢呐、笛子、胡琴主奏的四支乐曲,时而委婉清柔,时而激昂雄壮,从而让观众借此品评乐队水平,留下个良好印象,并且借机招徕观众。


“头台”闹完,接着就是“蹈八仙”(有“堆花八仙”、“追桃八仙”等多种,均以蟠桃会众仙为王母庆寿为内容),然后是“跳加官”(俗称“跳白面”、“天官赐福”)、“跳魁星”、“跳财神”,紧接着上演三至四出“摘剧”(折子戏),俗称“开台”。这时徽班必演的剧目是《百寿图》(《满床笏》《打金枝》),乱弹班必演剧目是《九锡宫》。演这九个剧目,一为取其吉利;二也为了亮行头;三是因为这两出戏中的行当全,唱做并重,最能反映班社的演出水平。观众据此选择看哪几本戏,庙会主事人则通过演出来决定戏码和演期长短。


开台戏演完,接着是“闹二台”,一般用大唢呐先吹奏一支曲牌,配以锣鼓,比较简短,目的是使演员和观众能稍事休息。然后大戏开始,进入到称为“正本”的主要演出阶段。正本演完后往往还要再加演一出小戏,称为“后找”。譬如《哑背疯》、《骂鸡》、《王小二过年》等等。从开台到后找结束,整场戏演出时间大约要四、五个小时以上。


由于长年累月这样演出,日积月累,婺剧逐渐形成了自己夸张、粗犷、强烈、明快的表演风格,讲究“武戏文做,文戏武做”,也即所谓“武戏慢慢来,文戏踩破台”。譬如《断桥》,在其他剧种都是一出文戏,唯独在婺剧里大起大落大开大合,其中白素贞和小青的“蛇步”和一连串的舞蹈身段,许仙的“吊毛”、“飞跪”、“抢背”、“飞扑虎”等跌扑功夫,其吃重程度绝对不亚于武戏。反之武戏《水擒庞德》,却一反其他剧种风格,表演时一派慢招缓式,在乐曲中开打,以舞蹈动作取胜。


又如其他剧种动作的一招一式都讲究“圆”,演员手式大都呈现连续变化的曲线,而婺剧却往往是圆中带直,在曲线中不时出现折线和直线,以更好地显现动作力度和强烈情感。武将出场时也和其他剧种有些区别,人家大都是站定后向前跨一步,而婺剧却是迅速后退一步,并亮一高架子来突出人物。


婺剧注重表演,舞台动作的舞蹈感特别强烈。过去演员表演时大多不用水袖,却十分注重手腕和手指上的功夫,旦角的开门、整装、整容等动作,无不借重手指的颤动功夫来表现;而净、生等角色的各种云手动作,也分外注重转腕,翻掌,加上亮相时常常曲腿亮靴底,看上去与傩舞和舞蹈有几分相近。角色上场时往往两肘(下臂)平曲,大拇指翘起,其他四指并拢,“起霸”时则尽量运用身子作旋转动作,扬鞭催马时鞭梢总是略略向上,这些特点,都和傀儡戏的动作有几分相似。


就这样一代代创新探索、别开生面,婺剧逐渐积累起许多表演艺术的绝门独技,成为传统戏曲表演艺术宝库中难能可贵的部分,如《火烧子都》中通过筋斗带彩的三变脸,《滚灯》中的顶灯,《大补缸》中的翻梁和七十二吊,《肉龙头》中的红拳、舞叉,《僧尼会》中的耍佛珠,《水擒庞德》中的“倒插顺风旗”,《三打王英》中的“倒喝水”,《相梁刺梁》中的“飞僵尸”等,都风格独特别具一格,被其他声腔剧种所羡慕和仿效。


不过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早期婺剧的这些风格特点在成就它的同时,也造成了相应的问题与缺憾。由于婺剧活动范围过去基本在农村,面对的大部分是近乎“睁眼瞎”的文盲观众。他们看戏时往往只图红火吉祥,热闹欢快,对表演的要求高,对剧本的要求则低,有时侯干脆就什么要求也没有,只要好看就行。因此当初婺剧虽然拥有丰厚的剧本遗产,却从来没有像昆曲那样字斟句酌,把改进提高的重点放在“一剧之本”上,主要只在表演形式上下功夫。演员们殚精竭虑苦心钻研,一心想让自己的演出赏心悦目,吸引更多的观众,从而让演出收入能够水涨船高。说实话,这也是当时演员举步维艰的暗淡生涯里,唯一能够指望着的一丝希望。


客观地说,像婺剧这样一类民间草根剧种,在那个时代也只能这样发展存续。因为它们不像宫廷戏,有皇帝老儿愿意拿出大把银子豢养;也不像官员富商们的家班,能有人出资供养清赏。婺剧属于草台草根,是戏曲园地里不为文人雅士们喜爱的荒草野花。除了那些偏爱他们的民间草根观众,没有旁人愿意为他们施舍钱财。当时的官府除了封堵压榨,从来就没有给过婺剧班社一点点好脸色。因此观众、尤其广大的农村观众,就是他们唯一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婺剧的生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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