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元培学学学专访了2013级PPE方向,原PPE学会副会长,现保研到哲学系的祁箫学姐。
祁箫学姐曾获五四奖学金、光华奖学金、休斯顿校友会奖学金、三好学生等奖励和荣誉。
她凭借着论文《塑造德性的工匠——对“哲学家-王的统治”的尝试思考》获得了北京大学哲学系第二十四届“爱智杯”全国征文比赛外哲方向一等奖。
她作为第一作者的合作论文《从“生活成本”看人民币购买力的区际差异》在北京大学第二十三届“挑战杯”五四青年科学奖竞赛中获得校级特等奖,该论文也入选为2016年北京论坛学生分论坛的报告课题。
作为PPE专业的联系人,她也积极组织专业建设、服务和帮助PPE同学,参与筹划了2015年和2016年的PPE新生读书会。
Q1:学姐您在大二时做的挑战杯项目是经济学方向的;而在大三时又参加了哲学系“爱智杯”征文比赛,并最终保研到哲学系,请问这期间您做了哪些考虑呢?
大一大二的时候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细分方向,特别想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探索自己的可能性,之所以选择PPE,原因之一也是希望有更广阔的视角,不想被单一的专业限制。
说起挑战杯的这篇论文,其实是很多幸运的因缘际会的结果:最初只是大一上“经济学原理”课时一个灵机一动的想法,只是自己琢磨着、找不到办法去实现,后来在助教师兄的帮助下才找到了数据,攒成一篇很不完整的文章,没想到得到了平新乔老师的赞许。之后能把它变成完整的文章,则得益于因为对我的论文展示感兴趣而加入这项工作的四位很优秀的队友。当时大家在大二,才刚刚学到一些经济学的基础知识,也没有什么专业的研究方法,但大概都有一些“初生牛犊”的冲劲,很希望能够“磕”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尽量的好。现在很怀念大家一起折磨数据或者说被数据折磨的日子。
与此同时,大一下学期到大二上学期,也是逐渐明确自己真正兴趣所在的一段时间,逐渐发现还是哲学系的课程最能吸引我情感和精力的投入。从大一选哲导开始,每个学期都会参加一些哲学的读书会,很享受大家一起讨论文本的感觉,之后受西哲、中哲、四书、宗导这些课的影响比较大,同时自己在生活中也遇到了很多问题,觉得需要把它们放到更大的文明背景中去思考,需要到那些难懂的大书中寻求资源,来解决自己的困惑。所以大二下就开始选修哲学系相对进阶一些的课程,同时选了一个自己之前接触比较多的文本《理想国》——当时我们几个同学组《理想国》读书会读了三个学期,还被老师批评效率太低——跟着吴飞老师申请了本科生科研的项目。爱智杯的那次征文恰好和我本研的主题相关,于是就按着本研第一阶段的思路写了一篇。而之后大概就是索性在自己感兴趣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吧。
Q2:鉴于学姐您已经保研到了北大哲学系,那么您认为学习哲学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您对未来几年的学习生活有怎么样的规划和预期?
选择PPE哲学方向的原因如前文所说,但是实际上,总觉得我现在还只是个站在哲学门门口向里眺望的孩子,还不能说是一个“学哲学”甚至“做哲学”的学生。所以关于哲学的问题,也只能在自己目前触及的范围内回答。
对我而言,学哲学首先意味着一种很有魅力的视野或思考方式,它一方面会让你深入到很多平时认为理所当然的言行的隐蔽“缝隙”之中,不断地拷问“是什么”“为什么”、在别人止步的地方不断向前追溯预设,去自由地怀疑和挑战,同时努力用最能经得起挑战的、最精妙的方式为这些问题讲出道理;另一方面又像是带你攀登高山,通过与哲学史中不同时代、不同文明的伟大头脑们的对话,通过把他们面对相同问题的不同答案串联起来,去获得更宏大的视野、刻画自己所在的历史处境,就像是原来在一个小漩涡里的一滴水,有机会去欣赏整条河流波澜壮阔的景象。这两个比喻之间有所区别,但又必须紧密关联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关于学习哲学的意义,还有两个很吸引我的说法:一是哲学作为一门智慧之学,可以在很多问题上给你一个终极的、真正的答案;另一个是哲学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最值得选择的生活方式。但是我并没有资格这么说,因为这两点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需要很高明的智慧和很坚定的勇气;而另一方面,哲学展现出的魅力都带着一些“出离”生活的倾向,而这也就意味着它无法直接解决所有的问题、和生活渗透为一体——至少就我现在的理解而言是这样。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就哲学作为一种兴趣而言的。把哲学作为一种兴趣、作为自己研究的专业,乃至于作为一份职业,感觉都会不同,而我现在大致走在从第一个到第二个的路上。对于后者,必须考虑自己具体的研究兴趣、自己和学术传统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工作所背负的社会责任,当然还必须考虑若干学术之外的问题。这些问题是我希望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思考的。
至于“规划和预期”嘛,大概就是认真读书认真上课,尽快找到自己在这个新阶段里的重心,想想这些问题,才好做下一步的规划。
Q3:您认为学习哲学难在何处?要怎么突破?
不好说什么普遍的困难和方法,只说一些自己遇到过的问题吧。读哲学书的时候往往会觉得“读不进去”,要么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作者要讨论这种问题;要么觉得问题很好,但作者的思路很奇诡甚至荒谬;要么觉得作者论证的思路很精妙,读下来很“爽”,但是一旦读完这一段,出了这个语境,就觉得so what?这个作者堆砌了若干术语,概念体系建构得很漂亮,但是so what?这些大概都意味着,这一段阅读经验在你的经验总体中没有什么意义——不会make sense。很惭愧地说,我自己有很多这样的阅读经验,读与不读并没有很大区别。
就方法而言,我想一方面读书的次序还是很有必要的,一开始能有一些好的导论、一些适合对接到阅读之前的经验的文本,之后再顺次展开其它的问题。另一方面,和大家一起讨论、倾听不同的观点,也可以打开很多原来闭塞的思维通路。之后则是去了解这部著作的哲学史背景、作者的重要对话对象、使用的概念术语,抱着敬畏的态度,想办法沟通自己的经验和作者的立场,一方面回答作者“为什么”这样写,另一方面,也能把这些问题切实地引入自己的视域之中。这当然很难:我读不懂一个哲学家的著作,又怎么能读懂哲学史呢?这似乎是一个循环问题,但是在实践中循环并不一定是坏事:对一个问题的理解是伴随着“循环”与“重复”不断加深的。就像是我们大一的时候上“哲学导论”读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心中只是隐约有些印象有笛卡尔这样一个哲学家,隐约觉得他很重要;会觉得“怀疑”和“我思故我在”的问题很有意思,但是如果没有宗教信仰的话大概就不会觉得第三沉思对上帝存在的证明有什么意义,而且会觉得里面的论证完全不可理解。但是在读过一些其它哲学书之后回到这本书,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感觉,会觉得第三沉思是一个关键的枢纽——当然一些解释者并不这么认为——或至少在看了其它对上帝存在的证明之后会觉得这个证明很“有意思”;看过一些研究文献之后再回来读,感觉又会不一样;自己尝试做出理解和重述之后,感觉又会不一样——等等。所以,要想一下子跨越总是很难的,但是如果能一步一步地刷新自己的认识,为学日新,也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Q4:您认为学习哲学需要天分吗?因为这个领域内有非常多大牛的师兄师姐,而许多人在学习过程中也感到个人水平实在十分渣渣,即使出于兴趣也感到前途渺茫……
说实话,来北大之后一个最强的感受就是无论学什么,学到一定程度之后都是需要天分的……刚开始很不高兴,后来就逐渐习惯了被大神碾压的感觉,自觉把自己和大神们划到两个世界里了(抬头望天)。
好吧严肃一点说。我相信人们有天分的差别,用古人的话说,就是有上根人、有下根人,但是该学的东西,上根人要学,下根人也要学,只是大家的功夫可能不一样。而本科阶段的基础训练是大家都可以完成的,只是一些人要多摸爬滚打一阵,而同时另一些人可能就走得很远了;但摸爬滚打的进步毕竟也是进步。像我对前面这些问题的回答,也不过是一个天分一般的人的回答,天分好的人大概都不会关心这些。当然,至于自己有没有那个天分进行更深入的学习和研究,就得在之后慢慢测试了。
Q5:作为2015、2016年PPE新生读书会的筹办者之一,您认为组织读书会给您带来了哪些不一样的收获?
组织新生读书会和与同级同学或师兄师姐读书的感觉很不一样。对PPE新生读书会的感情来自我大一时参加新生读书会的经历,当时哲导、宗导还没有小班讨论,元培也没有新生讨论班,读书会是少有的PPE同学坐在一起、就一些问题展开深入讨论的机会。
带读的师兄师姐们读书的热情和细致让我很受感染,第一次发现“书原来也可以这样读”。不过自己要当带读人的时候才发现这项工作很不简单。读书会的文本要足够重要、要适合大一同学入门做读书训练、要符合PPE同学的兴趣和需要、要有足够的讨论空间,同时自己又要“有底”,已经很不容易选择了。而开读书会的时候,要让大家有足够的收获,同时作为一项课外活动又不能给大家太大压力;涉及的内容必须照顾大家的知识背景,但又必须进行一定的扩展和深入……
开始的时候确实压力很大,但是正好这也是一次逼迫自己好好读书的机会,而在读书之外,对于自己做组织做计划的能力、包括口头表达的能力,也都有所提高。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认识了一群不同年级、热爱读书和思考的小伙伴,希望PPE每年都可以组成这样有爱的“爱智共同体”,希望大家都可以从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开始就爱上读书、爱上交流。
Q6:学姐您在学习之外,也担任过PPE学会副主席等多项职务,那么您是如何看待学习与学工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在二者之间找到平衡的呢?
之前说我希望探索自己的可能性、收获更宽广的视野,而学工也算是这些可能性之一吧,做学工和读书一样是在了解世界、了解自己,只从书本上获取知识未免太单薄了些。
当然,从大一到现在,我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学习这边,做的工作主要也是为大家的学习提供帮助。尤其是在PPE这个集体中,自己的学业本来就是和帮助大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大概就像中学时候经常当的“课代表”或者“学习委员”,做一些上传下达和组织性的工作,尽量去在元培这个自由而又多元的环境中,为大家营造出一个温暖的共同体氛围吧。
Q7:祁箫姐您有哪些课业之外的兴趣呢?您又是如何实现它们与学习之间的平衡呢?
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以前我会说自己的爱好是读“闲书”和写作,大概还可以加上发呆。而现在选了一个这样的专业,诗歌小说电影什么的,换一个视角就都算不得“课业之外”了,就连发呆都不能严格说是“课业之外”了。至于其它,有空的时候刷刷朋友圈、听听歌、玩玩游戏、锻炼身体、出去走走拍几张照片,和大家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东西。平衡嘛,有空的时候就玩,ddl压身的时候就……(摊手)
Q8:对那些想学哲学的同学,您有什么建议和祝福?
对于希望接触一些哲学的同学,我想说我认为自由而负责任的反思、对于终极问题的叩问,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有必要的,祝大家能珍惜这段最适合读书的时间,在杰出心灵们的帮助下努力成为自立之人。
对于希望以哲学为业的同学,我希望大家真的在这片土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背负起自己应该背负的东西,一方面锐意思辨,另一方面也能安于所居,当然,同时也不失去对本身充斥着各种矛盾和混沌的生活世界的欣赏能力。这些话其实更多是对我自己说的。马上就要本科毕业了,最近常常想起李猛老师在很久之前——2010年,我还在读初中吧——写给本科毕业生的那篇《青春四年,一生北大,永远的哲学》,大一时就读到过,但现在想起才觉得况味非常:“青春的梦,无论多么光芒四射,没有凝聚在坚固的石头里,传续在无尽的薪火中,不过是些四处飞散的火星,虽然炫目,但却注定连自己都无法真正点燃……不到最后,我们都无法知道,在这么年轻的时候遭遇哲学,是我们的幸还是不幸。但总有一天,当我们几乎完全忘了那些古怪的名词和佶屈聱牙的学说,我们自己却可能走到哲学面前,和他面对面,第一次看见了文字背后的血和精神。或许直到那时,我们才能从哲学中看见我们仍在坚持的青春和生命”。希望能与大家共勉。
供稿、供图 | 祁箫
排版 | 学术规划部 金桢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