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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物说故事——写在东方既白的结尾

2020-11-10 22:33:38

“人类在进化的途程中蹒跚了多少万年,忽然这对近世文明影响最大最深的四个古老民族——中国、印度、以色列、希腊都在差不多同时猛抬头,迈开了大步。”

                                                                                                        ——闻一多

石器时代的刀耕火种、茹毛饮血,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人类祖先都这样走来;化泥为陶、种稻为田,或者人们在冥冥中都有过类似的选择;焚牲祭祖、祷物求天,没有哪个种群在无助绝望或者欣喜若狂时会采用其他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愿望。那么,华夏民族、炎黄子孙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在世界上,中华文明又凭什么会在产生之后不断的绵延发展,从未断绝?或许我们需要将目光向前投射,去寻找先祖最初的思索和选择。

卡尔·雅斯贝尔斯在《历史的起源与目标》一书中第一次把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前后同时出现在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突破现象称之为“轴心时代”。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人们的先祖在生活方式,行为模式上有一定的共通性,比如大家都学会使用自然界的物质进行简单加工以适应生活的需要(如使用石木器、用泥土制作陶器、种植农作物或者饲养动物来提供食物),并且在认识自然和表达情感时借助于某种仪式或过程(如祭祀)。但随着人们认识世界的不断加深,面对问题的日益复杂,不同的地域人群开始选择不同的道路和方向,而这种道路选择有很强的指导性和规范性,以至于后人的选择和判断经常以此为参考,形成了轴心效应。因此在某个时间段,在地球上某些角落的人群形成了自己独特文化结构和类型,于是有学者提出了轴心时代(或者其他类似)的概念。轴心时代这一历史现象很早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但在雅斯贝尔斯之前,并没有专门的、系统的研究;今天,轴心时代已成东西方史学、人类学和哲学等学科的一个无法绕过的课题。事实表明,“轴心时代”既是一个复杂的历史文化现象,也是一个思维的“建构”。

公元前800年左右,在世界的东方到底有怎样的事件发生,以至于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让我们成为有别于其他民族的一群人?周夷王死后,其子周厉王姬胡继位。周厉王将山林湖泽改由天子直接控制,不准国人进入谋生。周都镐京的国人因不满周厉王的政策,怨声载道。周厉王又命令卫巫监谤,禁止国人谈论国事,违者杀戮。在周厉王的高压政策下,国人不敢在公开场合议论朝政。人们在路上碰到熟人,只用眼色示意一下,然后匆匆地走开,这就是“道路以目”。终于有一天,,镐京的“国人”集结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围攻王宫,要杀周厉王。,时间在公元前841年,而这一年是中国有确切纪年的开始。公元前806年,周宣王二十二年,周宣王封其弟友于郑,为郑桓公,郑始建国。虽然之前已经有其他诸侯不满足于周王室建立的统一的等级制度和行为模式,但是真正打破这种模式并有着示范效应的,正式这位郑桓公的孙子——郑庄公。旧的秩序被轰然击碎,新的模式还没有确立起来,在这种拉扯、消长和变化、转换中,每个阶层、每个群体或者每个人都在构建着自己的价值体系,每类事物、每种应用和每个发现,都在按照自身规律并参考类似情况进行发展和升级。他们之间即相互排斥、反对,又相互影响、融合,最终的目的在于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于是在这个旧的奴隶主时代没落(公元前771年,犬戎攻入镐京,西周结束)到新的地主阶级制度确立(公元前221年秦统一中国,秦始皇确立郡县制)之间的时间段里,社会阶层跌宕起伏,集团势力风云变化,可以说天无宁日,人无安生。但正是由于这种强烈的不稳定感,驱使着每个人不自觉的为自己的命运、前途和心中的价值体现,冥思苦想、奋力拼搏、大声疾呼。在工则殚精竭虑、物作其华,错金银、失蜡法、夹纻胎,层层递进;在商则人尽其力、物尽其财,蚁鼻钱、郢金版、秦半两、舟车节,无利不往;在战则器用精良,术求正奇,秦弩机、楚甲胄、矛车軎,势如破竹;在政则地竭其力,民归其制,平籴法、开仟亩、奖军功、推郡县,以利强国;在文则上追文武,下就当时,述礼乐、求自然、尚简素,立规制,共求盛世。所以说,这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年代,也是一个光彩夺目的时期。在纷乱交杂中,我们的民族个性与文化特征在不知不觉地孕育和发展,为后世提供了丰富得精神营养和行为参照。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我们今天重新去了解、去观察这些春秋战国的文物,从文物的背后去体会先祖面对的环境,和他们不同的想法、努力的过程和最后的结局,有助于我们体会中华文化的来源和精髓。

我们并不比古人聪明,我们只是站在了古人的肩膀上前行。

“东方既白”是黑夜将尽前的一个短暂时间,日出就成为这一时间后的一幕壮丽景象。

2018年3月28日 长沙


附:苏轼《前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