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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累

2022-01-23 20:59:35

苦累是东乡的说法,俺娘从姥姥那儿传过来的,也就是常说的蒸榆钱饭。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顿像样的饭菜,更别提啥油水儿了。每当我望见树上吐出米粒大小、嫩绿的榆钱时,就馋苦累了。总是眼巴巴地盼着到四五月份,能饱饱地吃几顿清香可口的苦累。

这几年生活好起来了,可还是忘不了苦累的味道,时不时会想起俺娘第一次做苦累时说的一番话,“苦累,吃起来细腻清香,却充满着苦和累的味道,就是让俺们记住生活的苦难,俺们一定要感恩眼前的幸福,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啊!”这是俺娘常挂在嘴边的话,一直唠叨到俺大学毕业。

小时候,碗口粗的榆树家家都有好几棵,随便用手这么一搭就能轻松爬上墙头,捋下来吃,够不着的还可以站在房檐上或爬到树衩上够着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可是那时候小伙伴儿最爱吃的东西了。榆树,这几年难得一见了,都是头几年闹虫灾闹的。听村里人说,这些年打药打太多了,虫子都有抗药性了,满天可地都是虫子,一到草木生发的季节,庄稼庄稼长虫,榆树榆树生虫,都成灾了。连院子里的榆树上也生满了黄不溜丢的不知名小虫,密密麻麻粘在树杈的地方,想尽了办法也祛除不了,它们呆过的地方还流出粘稠的汁液,落在地上还粘脚,一不小心碰住它了,还留下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无奈之下,乡亲们把榆树都锯了当柴火烧了。这就样,一个榆树成荫的西乡一棵榆树也没有了,吃苦累也成了一种奢侈。

说也凑巧,前些日子和儿子在里河边上溜达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在河堤和河床相连的地方,长着一棵歪脖儿榆树,树冠长的并不大,但新吐出的嫩榆钱儿密密实实,非常丰茂,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吃了。“今年可要大饱口福了”,俺就暗暗地把这个地儿记在了心里。

七天很快过去了,还是个大晴天,媳妇儿、儿子俺们仨儿骑着自行车就直奔里河沿而去。一到那儿,俺们仨儿三下五除二,不到半小时功夫,就把那个“新大陆”捋净了,密密实实的树头立时成了秃顶,带来的两个布兜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少说也有五六斤重,够得上俺们一家吃好几顿了。

回到家,媳妇儿立马就用手捧出“战利品”放在一个不锈钢盆里,打开水龙头,放满了清水,浸泡起来。约莫过了半小时功夫,开始用笊篱轻轻搅动,尽量把榆钱儿底下连着的紫褐色的、非花非叶的东西搅和掉了,然后搁竹筐里控水。等水控得差不多的时候,紧接着倒进适量的白面,用筷子扒拉匀称,再找一个屉布平铺在篦子上,把扒拉匀称的苦累摊进去,盖上锅盖儿蒸上。

媳妇儿做苦累的当头,俺也没闲着,麻利地剥了两头大蒜,用蒜臼子捣烂乎了,成泥糊状儿,再用勺儿轻轻刮倒大碗里,倒上香油、青酱和醋,搅合均匀,作为蘸料备用。

“嗤嗤”,锅盖上的笛子响了起来,苦累热气腾腾地出锅了。

“干啥呀,别烫着,看把你给馋的,几辈子没吃过啥似的!”媳妇儿刚把锅盖掀起来,俺就紧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蘸着拌料,往嘴里送。

媳妇儿的喊声引起了儿子的注意,正在做作业的他扬起头来,问我,“爹,那是什么呀,这儿好吃?”眼珠儿一刻不停地紧盯着俺还没送进嘴儿的苦累。

“苦累,吃起来细腻清香,却充满着苦和累的味道,就是让俺们记住生活的苦难,俺们一定要感恩眼前的幸福,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啊!”

也不知道儿子是不是听懂了,反正那天他的胃口非常好,比俺俩吃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