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原创 |“绿叶水果杯征文”散文大赛精选作品(100雷群香、101朱淑娴、102杨徽)

【内蒙古】朱淑娴

父亲从小长在农村的父亲不喝酒，不打牌，唯一的爱好就是耕种田园。自50年代我家从吉林搬迁到乌兰浩特后，父亲就脱离了农村生活。尽管父亲在城市有了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可父亲对耕种田园却情有独钟。父亲从没丢弃过田地耕种，尤其是我家住在市区那个旧居老院的时候，父亲精心耕种的那个菜园，满园绿色，满园果李，不但丰富了我家的餐桌，也为左邻右居人家的生活增添了色彩和希望。

自从我记事时起，在我家老屋的院子里，就常常看见父亲，早晨或是晚上在那个菜园子里忙碌。尽管父亲白天的工作很累，但回到家里，父亲总是带着那个黄草帽，脖子上围一条毛巾，汗流满面地在那菜园里忙活。父亲要么是给菜园子浇水，要么就是拿着锄头给菜园子锄草，再就是常常拿着菜筐，在园子里一样样往筐里摘菜，待苣荬菜、西红柿、黄瓜、豆角等等装满筐时，父亲就喊我，或是喊小弟，让我们把那装满五颜六色的菜筐，挎给妈妈。于是妈妈就在灶台前忙碌着一家人的饭菜。妈妈一边忙着做菜做饭时，一边忙着把菜筐里的菜分几堆，这堆是给邻居老温家的，那堆是给妈妈的同事乔婶的……只要父亲把菜筐装满时，妈妈便就要这样一堆堆的分着菜，给这家，给那家的。因为那时，在我家那个20几户的大院里，唯我家有这样一个种满各种蔬菜的菜园子。就是因为有了父亲精心耕种的这个菜园子，左邻右居对我父亲母亲都很亲热。尤其是我的几个儿时的伙伴，为了讨我家菜园子里的几个西红柿和几个杏子吃，他们对我更是格外好。

那时，我常常拿着几个红红的柿子和几个青青的杏子，在小朋友面前炫耀。谁和我玩跳皮筋啦，谁帮我扫院子啦，我就把东西分给他们。有时，因为分配不公，就会惹几个伙伴生气。生气不过几分钟，一会也就和好了。因为我家菜园子里的那几棵结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黑油油的“天天儿”树，是最吸引他们的。所谓的“天天儿”也就是北方人常叫的“悠悠”。“天天儿”是一种草本植物。它的学名，是龙葵，开白色小花儿，其果肉是黑紫色的。这种黑紫色的果实口感微甜而酸，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它的果实是一串串的，像黄豆粒那样大，像葡萄那样结果，在夏秋之季果实成熟的时候最好吃。“天天儿”熟透时是紫黑色的，一串能结5到6个，摘一串放在嘴里，那个甜啊，没有什么水果能比得上的。妈妈常说：“‘天天儿’，能清热解毒和散结，能治疗咽喉肿痛”。

记得那一年，我家邻居刘叔家搬走后，又搬来一家姓马的人家。当时这家房子的西墙，有一扇窗户朝着我家的菜园子。一天下午放学后，我正在院子和几个伙伴跳皮筋时，不经意间看见那个窗前趴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那小女孩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她痴痴地看着我家的菜园子。准确地说，她是在看那几棵“悠悠”树。她的眼睛不大，但那眼神儿流露出了一种让我很同情的目光，那目光好像是在渴望着什么。我走到窗前，看着她的眼神儿，问：“是想和我们玩跳皮筋吗？”她的脸红了，晃着脑袋说：“不是，我是在看你家菜园子里的那几棵‘悠悠’树。”听她这样说，当时，我就有几分烦感，怎么刚搬来，还没和我成为好伙伴就惦记上我家的“天天儿”了，真是小孩子嘴馋！也许是她看出我有几分烦感的样子，就急忙解释说：“我妈妈哮喘，咳嗽的很厉害，听说吃‘天天儿’能治我妈妈的病，我想和你要点‘天天儿’给我妈妈吃。”听她说要“天天儿”给她妈妈治咳嗽病，我一下子就改变了对她的看法。我可怜她，也可怜她的妈妈，很爽快地答应她，让她等一会儿，我这就去菜园子里，给她摘“天天儿”。说着，我回屋，打开碗厨，拿着一个饭碗，然后走过她的窗前，冲她笑了笑，走进菜园里，蹲在那几棵“悠悠”树下开始摘“天天儿”。一会儿的功夫，就摘满了一饭碗。我把那碗黑油油的“天天儿”端给她时，她感激地说：“太好了，这下我妈妈的病可有治了，真是碰上好人家了。”说着，她眼睛笑得迷成了一条缝，乐颠颠地捧着那个装满“天天儿”的蓝边瓷碗，往屋里走，去送给她妈妈吃。

从那以后，她隔三差五就趴在窗台前，一双不大的小眼睛，笑眯眯地望着我家的菜园子，望着那结满黑油油的“天天儿”树。而每每看见她笑眯眯地趴在窗台前时，我就总是冲她笑笑，然后去菜园子给她妈妈摘“天天儿”。她一次次感激地告诉我，她妈妈咳嗽的病好多了。听说她妈妈的病好多了时，我就使劲地点头，说：“吃吧，这几棵‘悠悠’树上的‘天天儿’我就给你妈妈吃，只要你妈妈不咳嗽了，最好了。”

一天，小弟冲着我问：“三姐，咱家菜园子里的‘天天儿’我没吃几个，怎么都没了呢？是不是你都给和你玩的小伙伴啦？”听小弟这样问，不会撒谎的我，一下子感受到脸红了。嘴说不是，可又点头。小弟说：“爸爸精心种的‘悠悠’树，一个‘天天儿’都没吃，都让你给送人了，看我不给你告状才怪哩！”无论我怎样哄小弟，可到晚上时，爸爸还是知道了我把“天天儿”送人的事儿。当爸爸知道我是把“天天儿”送给小杰（那个老马家的小女孩）为她妈妈治病时，爸爸点头赞许。爸爸对我说：“告诉老马家小杰，明年我在菜园子里多种几棵‘悠悠’树，只要能治好她妈妈的咳嗽病，这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嘛！邻居之间，就应该相互帮助才对！”

从那以后，父亲在精心耕种菜园子时，也就多加关照那几棵“悠悠”树。尽管那黑油油的“天天儿”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能治好小杰妈妈的咳嗽病，但那甜甜的“天天儿”在那个年代，却给那个小女孩儿一个梦想，盼望着自己的妈妈健康。在那个小女孩的心里，只有妈妈的健康，才是她的幸福，才是她的快乐！

哦，父亲的菜园，家乡的绿园，播种了希望，播种了幸福。那充满生机绿色的菜园啊，还有那一嘟噜一嘟噜甜甜的“天天儿”，在那个年代，让我们全家以左邻右居的人们品尝的是一种甜甜的幸福！那甜甜的幸福，写满的是深深的父爱，也更写满的是父亲的勤劳和善良！

【湖南】杨  徽

野萢是童年时候的美味。酸酸甜甜的感觉，荡漾在口腔，回味在课堂，萦绕在梦里。

沿着村外的土路走过大约一百米，那里有一个小菜园，菜园挨土路这边，长着一溜茎干与叶片都布满细刺的植物，成为菜园天然的篱笆。春天，篱笆的顶端冒出无数毛绒绒的嫩茎，我忍不住去摘刺杆。小心翼翼地掐下几根，从底部将皮一溜一溜撕掉，然后将光溜溜的嫩绿色的茎干塞进嘴里，一股淡淡的甜味混杂着微微的涩味，溢满口腔。

那一丛带刺的植物，突然冒出无数淡蓝色的花，一穗一穗，煞是好看。无数蝴蝶和蜜蜂在花间盘旋，栖息。慢慢地，淡蓝色的花瓣都随风飘落，由无数绿色的细颗粒紧紧凑在一起组成的颗粒，在阳光和雨水的滋润下，渐渐膨胀着，成熟着。当绿色颗粒的顶端透出一点淡淡的红，我便情不自禁地咽口水。初夏的暖风微微薰着，艳阳朗朗照着，我的心急急盼着，那绿色的颗粒羞涩得满脸通红，水灵灵的。我便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将红得最艳、亮得最透的几颗摘下来，迅速塞进嘴里。起初是淡淡的甜，沁人心脾，舒爽透顶，仿佛整个身子都被泡软。接着便渗出一点微微的酸，牙齿略微颤了几下，心思便又被那种纯净的淡淡甜味所俘虏，久久不能自拔。吃够了，便冒着被刺刺痛手掌的危险，将手伸入密密丛丛的茎叶间，使劲掐几穗带回家，让弟弟妹妹分享那份酸中的甜蜜。

有一次，砍柴回来的姐姐，带回了一大把野萢。姐姐说，她砍柴所在的那座山下的山溪两边，野萢的枝蔓蓬蓬勃勃，将水流淙淙的山溪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站在那里只听见水流的响声，却不见溪水。鲜红色夹杂橙红色的野萢，一穗穗仿佛燃烧着的火把，将寂寞的大山装点得如同天仙。她与伙伴们砍好柴后，顾不得疲倦，涌向野萢。先是每个人摘一大把，坐在地上，恣意地尝，开怀地笑。然后，每人再摘一大把，用随手扯来的藤扎好，插进柴捆的顶部，带回家。

我一直称那种野果为野萢，如今才从电脑里查询到，它有一个洋气的名字——茅莓。

还有一种叫树莓的野萢，一株株长在高高的田坎边，或者山崖上。它的果实比茅莓大，颜色一般为橙红色，形状好像耕牛的奶头，有些地方也叫牛奶萢。牛奶萢水分相对较少，略显干涩，酸味也浓得多。只要看到灌木丛与草丛里有星星点点的橙红色果实，在微风里摇摆，十有八九是树莓。或者攀上山崖，或者拨开灌木丛，来到树莓边，一颗一颗摘下来，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然后走到一条小溪边，将另一只手的手掌手心相对地盖在盛树莓的那只手掌上，并留出一些指缝，把手没入水里，使劲抖动手臂，让水流冲击手掌中的树莓，不一会儿，手掌心里的树莓便冲洗得干干净净。这时候，再静静坐在溪水边或者田坎上，两个手指捏起一颗树莓，慢慢地塞进嘴里。接着轻轻地咀嚼，顿时满口生津，酸甜漫浸，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心飘忽着，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塘坝上、田埂边随处可见的蛇萢，我是万万不敢吃的。小时候总是听到大人们讲，蛇最喜欢吃蛇萢，所以，蛇萢上沾满了蛇的唾液，甚至是毒液，人吃后就会中毒。如果吃了毒蛇喜欢吃的蛇萢，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听到那样耸人听闻的话，我非但不敢吃蛇萢，连摘一颗都不敢，甚至发现路边有蛇萢，都退避三舍，唯恐被蛇毒染身。虽然现在已经知道那只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的谎言，其实蛇萢是可以吃的，而且肉多汁甜，味道比茅莓和树莓更加鲜美，但在我的潜意识里，蛇萢还是不能吃的，因此，我绝对不敢去吃。

偶尔在春夏之季去乡村，我就会到处转悠，寻找那甜蜜过童年生活的一丛丛鲜红和一点点橙红的野萢。发现了野萢，心里涌动着无限惊喜；摘到了野萢，心里弥漫着无尽甘甜；吃到了野萢，心里升腾着无数温馨。有时候，我把采摘到的野萢带回家，想给女儿一个出其不意的欢喜，结果，女儿冷冷的一句“这个都能够吃吗？”让我十分扫兴。没有被野萢浸染过童年的人，是无法领略到其特别的味道的，我只有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有一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在乡下拥有一个菜园。我满山遍野去挖一些茅莓和树莓，密密麻麻地栽植在菜园四周。春天，带刺的篱笆里开满了淡蓝色和白色的小花，清香暗涌，蝶飞蜂舞。夏天，无数的野萢点缀在篱笆上，我痴痴地站在篱笆边，迟钝地摘些野萢，手忙脚乱地往嘴里塞。满头白发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突然用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吓得我身体倏地一弹。妻子厉声道：“叫你掐点菜，你却还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在这里偷偷吃野萢。半个小时了，我还在等你的菜下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