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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文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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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生途漫漫。时过境迁，留在内心深处的那些爱恨，或许才是最难剥离肉体本身的存在。
生命是一场幻觉。
，望着路旁闪烁的霓虹灯，眼里多了重影，心里忽然升腾起这么一句话。虽然被酒麻痹了神经，她却清楚记得，有人不远千里赶来，紧抱住她痛哭，说自己是小笛的母亲。
怪的是，这样的人，竟然有三五个之多。
小笛不禁觉得这世道可笑。当她还是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婴孩，她的母亲丝毫不顾念血脉亲情，将她抛弃在火车站匆匆逃离？如今再上演千里寻亲，真的很戏剧。
她继续喝，二锅头的瓶子竖起来，咕咚咕咚，喉咙里发出寂寞声响。就像她这二十年来日日夜夜里呼唤母亲的心声，和踽踽独寻的脚步，寂寞得有些孤单。
直到，她感觉自己快要瘫软成了一堆棉花，连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也柔软得快要飘起来，她才拎起将要见底的酒瓶，兴冲冲地，想冲到对街去。
急促的刹车声。一袭绯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继而沉沉跌落在地。有血，自海藻一样的头发深处渗出，丝丝蔓延，像是她柔弱的身体开出的娇艳花朵。
也是在那一瞬，小笛看到世界的另一边恍然亮起大片明亮的光。
小笛的意识渐渐苏醒。有凌乱的铁器在连续碰触。她循着声音来源，试图睁眼一看，却发现双眼剧痛，不及张开便撕心裂肺疼起来。她伸出手触摸，厚厚一层纱布。
只是，似乎顺着那层层纱网的缝隙，能感受到无影灯的重叠光晕。那感觉，就像她被一群人紧紧围起，所有的表征均被记录和审视——从来无人对她这般厚爱。
医生叮嘱：“别乱动，要好好卧床休息。”临走又叮嘱：“家属要好好照顾，多给吃些清淡食物。”她听见身旁有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回应了医生的安排。
小笛的嘴角，不觉流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
两个女人像在战斗，争抢着照顾她。小笛在心里笑，却也为病房里弥漫的火药味痴迷。当一个女人在战斗力上丝毫不输一方，最终却败在了漫长的煎熬上，她忽然觉得，时间有时真是个好东西，不用一枪一炮，就能赢了所有。
而留下来的女人，期期艾艾，凡事都要请示她，一如古时宫廷里太监待老佛爷那般。自幼孤傲生长，有着明确判断力的她，自然对此也嗤之以鼻。
所以，打翻递来的饭匙，把药片扔到窗户外边去，上厕所非要自己摸着墙，也不愿让她搀扶，诸如此类，都是常有的事，女人却仍旧坚持着，没有一字怨言。
当然，女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曾声泪俱下地向她讲述自己多年来的苦衷：为了找到二十年前遗弃的女儿，自己跑遍大半个中国，边打工边向数不清的行人打听，饿了吃点馒头，困了就睡在避风的地方，醒来，就继续找……
小笛因为女人讲述的这些琐碎，却忽然想到自己的那些钱。
可是小笛的眼，越来越感受不到光线的存在。
医生告诉她：“经征求你家人意见，我们准备为你做视网膜移植手术。”她不说话，只是冷冷笑：“家人？就是那个日夜照顾她的女人吧？”
做过手术，那个被称为“她家人”的女人不见了。小笛笑完，很快便雇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保姆，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眼睛终于渐渐地，看见了光。虽然看到的景物，带着重影；虽然看得久了，会针扎般疼痛。但总归，她能像先前一样，看见这个她并不喜欢的世界了。小笛心想。
小保姆低眉顺眼，凡事照顾得周到，所以，小笛并不急着辞退她。
相处了两月，毫无前兆地，小保姆邀请小笛去参加她母亲的葬礼。
小保姆说：“我母亲自从知道了你，就一直想见你。她说，你是好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肠肯定不坏，对我百般善待就是最好证明。她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一面，哪怕，她死了，也非要让我请你去看看她。”
那么，去看看小保姆的母亲，又何妨？
黑纱裹着的相框，女人的脸苍白而皱纹密布，淡淡的笑里裹着淡淡惆怅。长久地凝视她经历了种种苦难而依然矍铄的眼神，小笛忽然很想哭。
这人世间，得流浪过多漫长的岁月，才能有个安定的归宿？
小笛随手翻着杂志，听小保姆跟她讲她母亲的故事。是小笛要求的。
小保姆说：“我母亲一直命苦。多年前，因为无力生活，她被迫遗弃了年幼的长女。后来，日子好起来，她便出门去找她，一直持续了十几年。我劝她，别找了，她说，长女和我一样，是她生命里的光，她要补偿这么多年来，亏欠她的爱……”
小保姆讲到此处，已泣不成声。小笛却沉入杂志讲述的故事中，难以自拔。
只是眼角，缓缓有泪水滑出，打湿书页。小笛忽然紧紧抱住小保姆：“我原本，原本打算把中彩票的那笔奖金给她，和她相认，可是，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小保姆说：“是啊，她走了。我知道的是，她很爱你。”
半年前，小笛买彩票中头奖，，借机寻母。
半年后，小笛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标题是：《爱母寻女十余载，病危再捐视网膜》。
小笛叹，原来生命如此真实可触，每一个人，其实都曾被这个世界温柔地善待。
作者简介
顾南安，男，青年作家，笔下文字或婉转清丽，或朴实温暖，深受青少年读者追捧，被誉为“最懂青少年的暖萌大叔”。作品多见于《青年文摘》、《意林》、《哲思》、《课堂内外》、《疯狂阅读》等杂志，已出版长篇小说《青春若有张不老的面孔》、《我们终将会牵手旅行》。
文：顾南安
播音：小荷
图：网络
编辑：顾南安
排版：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