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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老人

2022-04-01 18:49:29


夜深了,初春的晚风还是凉飕飕的,借着手机手电筒从口袋透露出的一星点微光,埋首径直回宿舍。有时候,从办公室到宿舍,短短三五分钟的行程,走起来却格外地漫长。

心下也告诉自己快乐些吧,奈何步子太沉。路过操场,想一想一起散步的人,已是异国他乡。继而想起那遥远的笛声,愈加缥缈无处寻觅。然而心里头,还是会因着那笛声,略过丝丝的慰藉。



那是曾经的往事。跟同学正乒乒乓乓打着球,隔壁球桌边传来清脆悠扬的笛声。边打,我边跟同学说,“人家吹的可是《梁祝》呢!”“诶,丫头还能听出《梁祝》呢。”一曲终了,吹笛的老人说。

“千年梁祝,百听不厌,尤其是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我想着,对方一个球飞来,擦过球拍,却并没有被我“怼回去”。于是认输。索性走到老人身边听他演奏。



“宝贝,你想听什么?”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的心颤了颤:“这样的话,居然是一位陌生的人讲给我听!”眼眶瞬时涨潮。我别过脸,平复一下。点了首《九九艳阳天》。我是非常固执地认为,这么一首明朗欢快的歌,最适合笛子不过了。

曲终,我又点了许许多多的歌,有些老人忘了,但记得的都一一演奏。月亮渐渐地升上来,明明朗朗的。



老人又吹了《帕米尔的春天》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一边听,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仰头看月亮。我悬着的一颗心,在他的笛声中,慢慢放下来。那一刻,世界静了,我心里却有欢歌响起,仿佛有十万个精灵,躲在叶子的背面为我歌唱,守护我成长。

此后虽然日日耗在图书馆,但还是会忙里偷闲跑到球台边打打球,听老人吹笛。慢慢地混熟了,他会跟别的听众讲,“这丫头喜欢听我吹笛子,经常过来,小粉丝呢!”



当然,他也会为别的粉丝演奏啦!比如说,有一次,他正为我演奏《窗外》(《窗外》本是我上次点的,但他说调子忘了,得回去看看谱子,没想到小事一桩上了心,言出必行),吸引了一位中学生,继而演奏《童年》。

笛声又吸引过来一位蹒跚学步的小孩朝他奔去,他笑容可掬地看着那儿童,转而奏起《两只老虎》。小屁孩听了,自然手舞足蹈,喜笑颜开。我由此更加佩服,“他不是在吹曲子,是在交流!”我不由自主地跟同学说。孩子未懂事之前,跟他们讲道理就像剥洋葱。往往是,剥的人泪流满面,洋葱依然不走心。寻找有效的沟通方式,还得漫漫长路上下求索。



每次吹完,我们会聊会儿天,像往年之交,相谈甚欢。那一次,他告诉我,《窗外》是由一位残疾人作词谱曲。那“原唱”的人,喜欢一位姑娘,因为身体缺陷,心里头自卑,临走了,将那久藏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年久日深,倒酿成佳酿,成就了一曲《窗外》。世事辗转,人世苍茫,眉间心上,流水落花,成梦成空。只是但愿,你我心中,还能有一份美好的眷念吧。

老人精神矍铄,乒乓起来更是虎虎生威。还会修自家水管,浴池。有一次聊天,我说,“真羡慕您现在的生活状态,退休了打打球,吹吹笛,自由自在欢快!”他的眼神忽的暗下来,叹口气,说,“老了,老了有老了的问题啊,一天天的。”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身体机能的一步步退化以及终极命题的日日逼近总会不可避免的萦绕心头,老人只是以非常积极乐观的心态面罢了——自娱自乐的同时也尽可能地把快乐带给周围的人。心里愈加佩服他的智慧和达观。

到了研三,由于日日久坐伏案少运动,脊椎疼痛时有发作。不想吃中药,只好去尝试了各种养生的法子:艾灸、按摩、拔罐等等,终不见效。我思虑再三,去操场找老人。他是上个世纪下半页走过来的人,经历种种劳作与艰辛,精神和身体却比小伙子都好,一定有他的道理。



老人听我说我,立即教了我一套“操”,并且当场示范了动作和口诀。从头到尾,对于一位萍水相逢的人,我对人家的,可能只有一声声“谢谢您!”

现在晚上睡觉前只要能挤出那么一刻钟,我会做做老人教我的操,想想老人与外界的连结。那是心灵之美质的外化,那是生命真淳的体现,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生命对于另一个的善意。



竖琴

2018 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