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 枇 杷
文 | 玉霖 绘图 | 晓文
家人去成都出差,带回两盒上好的枇杷,这盛夏的果实浑圆橙黄中带点绒绒,口味甜酸适中,无论品相还是味道,都无可挑剔,不愧是天府之国的好果品。
大家吃了枇杷,剩下的枇杷籽同样也是非常中看的,褐色的枇杷籽滚圆细腻,充满质感。不忍把它丢进垃圾桶,便都放进水养花草的玻璃器皿里,在水的折射下,不同角度会有全然不同的体量形状,护卫着水养花草的白色根径,十分耐看。
不过这些枇杷籽都是有生命的,有它的呼吸吐纳,花皿里的水很快就会变得混浊,只好隔两天就换一次水。有一次出差几天,回来后水质已经变坏,忙把枇杷籽都倒出来冲洗,看见有些枇杷籽已经失去它们褐色的光泽,心想大事不好,忙找了个花盆,一股脑儿倒了进去。
深秋的时候,阳台那些买来的花卉都死得差不多了,正在察看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空花盆里探出的新绿,一点点,一簇簇,是一种带着绒毛的绿色,有些象春天茶树发出来的新芽。可这是秋天啊,这些枇杷怎么就发芽了呢?
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满心欢喜,就此作出一项有些理想主义的决策:我将不再要那些半路来到家里阳台的花草,它们是和我不亲吗,反正费心费力也养不长。我要这些自己在我家阳台诞生的枇杷苗,把它们养活,养大,让它们成为正儿八经的果树,堂堂正正地开花结果。
做出这项决策后,我又是当然的执行者。我认真考虑可行性计划,让那个决策象枇杷籽一样,落地生根发芽。
打开阳台联接空调外机的封窗,取出丢在那里的一把绿漆小镐。那是去年老公生病时,我去医院看护。傍晚时分去附近的宿州路商业街走走,看到一家20元店,便好奇地走了进去。货物玲琅满目,我就单单看上了这把涂着红色防锈漆的小镐。欣欣然买了之后,又担心带到病房不合适,便又买一个蓝白印花手袋,把红漆小镐装了进去。后来,小镐没有用场,又责备我,说我买的简直就是个"凶器"。只好又用塑料袋装好,放到了空调外机的台子上。现在,是让它物尽其用的时候了。
带着花盆和红漆小镐来到小区的庭园里,寻寻觅觅,想给枇杷苗找一块好地,让它茁壮成长。我首先看到一小块方形的废弃菜园地,喜出望外地放下出满苗苗的花盆,在菜园里挖坑。合肥的土壤是属于粘土质,坚硬板结。可菜地好歹有人莳弄过,挖坑轻松,枇杷苗扎根也容易些。可是挖着挖着,又担心起来:假如种菜的人又卷土重来呢?必然把枇杷苗都除去扔了,撒上菜籽。如果是物业发现了,可能误以为是又种上菜了,也可能将枇杷苗拔了。
我只好重新找地。最后看中了一小片杂草丛生的地块。我想,有杂草就可能会有些时间能晒到太阳,就能在小区的各种绿化中生存下来。我挥动小镐,挖得很是辛苦艰难。心想,这么坚硬如铁的土,枇杷苗可怎么长啊,一定要挖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那天下午,我种下了五棵枇杷苗。
此后,便常常会绕过去看看它们的生活情况。它们不负我望,克服困难,慢慢扎下了根,只是不像在花盆里的时候那样鲜嫩,而是小小的苗苗就长得浓缩了,微型的叶片变成苍绿的颜色,细细的茎也不是鲜嫩透明的样子,它们饱经风霜的样子让我欣慰,也让我心酸不忍。
天有不测风云,大寒之后,一场大雪,摧折了小区里的许多树枝,再加上人工修剪下来的,全堆在路旁,不知那几棵枇杷苗怎样了,会被压折了吗?
雪终于停了,小区里有孩子不顾大大小小的雪灾,拿了小铲子出来铲雪玩,有的还有父母陪着堆雪人。好在都离我的枇杷苗种植区很远,我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物业开始清理积雪,先是铲除一条条道路。人和铲车铲掉的雪就堆在路边,这样,种有枇杷苗的地方又加盖了更厚的雪被子,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和麦苗一样抗压?
更不可思议的是,第一场雪带来的损害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又来了第二场雪。那天早晨,踏着冰冻的路面出去参加培训的时候,我都相信雪被子下面的枇杷苗"完了",因为这一次雪虽然不是更大,天却冷得很,小区里的池塘冰冻很厚,很像我们儿时的样子,路面和雪也是冻结得硬邦邦的。抬头看那里被雪压折了枝条的高大乔木和灌木,我想,那几棵枇杷苗哪能抗过去?
培训结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明媚了。很多穿着园艺公司制服的人开着机械在处理折断和修剪的枝桠:轰隆隆的声音里,枝叶被切成碎片喷洒出去,成为地面上的木屑养分。也就是要"化作春泥"了。我一阵心疼,联想到那几棵枇杷苗肯定早就冻死了,成泥土了。
走过小区水面的小桥,挎着那些书籍资料,我径直走到那片杂草丛生,栽了枇杷苗的地方。我蹲下身,用手拨拉开树叶木片,就又看到了它们!那一瞬间,它们给我的惊喜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