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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去做仙了.

2021-05-25 23:37:19



摄于:2018年04月02日 17:37

深圳北 — 潮汕站




歌曲:宋冬野纪念奶奶的《安和桥》


二零一八年四月一号晚,我在公司给学生们做复活节活动,加班到十点几才买饭吃。看家里群聊说今天她们回外婆家了,大家都还高高兴兴着。我说我得回珠海办教资认定的事情了要早些睡。


隔天早上六点半跑去坐车辗转的路上,就在广州南 — 珠海站检票的那会儿, 我妈在群里说了一句 “外公归天了。” 我蹲在广州南站大哭,控制不住的大哭。



家里每个新春都会找几位先生算算,以前所算的红白事都还蛮准,就唯独外公,没有人算出他就在这一年归天。说实话,没有人料到。前一天还到老人组跟朋友们玩牌九、出门遛弯陪曾孙女玩的人,突然地,安详地睡了一觉但没有醒来。


二零一八年四月三号一早,来送外公的人不少。坐在院子里的许多长辈我认不得是谁,但都是外公的旧交。

他人很好,是英雄主义路线的男人,是我们子孙所敬仰的男人。

外公的黄金时代是被划分为“富农阶级”“地主阶级”,被限制人身自由的。但他白天耕地晚上还是暗自读书,所以他会跟舅舅谈做生意,会跟哥哥谈时政前景,会跟我谈古今史事,会教妹妹书法洞箫。

他为什么是个英雄呢?听妈妈说,他的肺脏是壮年时候劳损伤到的,这几年才咳嗽不停。村里没有劳动力的家庭,他都去帮人耕地,一担子番薯一百来斤他帮人扛到集市卖。他精于算数,看到看到管钱的人偷吃公款就去举报。他维护女人的权利,教外婆识字,到处赚钱供女儿们上学......

相比他其他的孩子,我妈妈算是嫁得远的,小时候每次回去,他就会背着我出门遛弯,逢人就说这是二女儿家的姑娘,带我去买一袋子冰淇淋,全都给我吃。

直到这个新春,初三中午在家吃了饭,他还走去买了一袋冰淇淋回来,让我们赶紧分着吃,我也选了一根给他吃。

但这也是我们家最愧疚的一点,连陪伴都少了很多。


大姨小姨舅舅都住在附近,走路都不用十分钟。我们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哭过一场了。

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舅舅、哥哥痛哭。他们再加上外公,三个人是近乎相同的,是内敛的。现在外公走了,舅舅和大哥这一整天哭得恍惚着的。

哥哥的大女儿,6岁,给我们说,“老祖父死掉了,但是我让我爸比不要怕,因为以后爸比也会死,姑姑也会死,人都会死的。”

那么通透的孩子,从小外公带着的,白天教她书法,晚上让她学诗。


女人们的脆弱,是可以被隐藏的。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外婆在早晨哭过后,就安静地坐在门口,对来安慰的人报以微笑,中午出殡送行的时候,我站在院子里,看见她就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我们,看着她男人的棺材板,她偷偷地在楼上哭泣,目送了她男人的最后一程。

村子很大,我们披着蓝白的孝服哭着绕了村子一圈。

回到家的时候,我看见外婆坐在楼梯口,看着人又热闹起来,她只是呆滞着,我握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她也没有再在我们面前哭过,只是安静地,沉默地坐着。

但放心,我不会留外婆一个人的,我们都不会。



我现在二十四岁了,能够清楚地体味亲人逝去的悲痛。但我觉着,外公走的时候,也许是自在的,无病缠身,轻松的,心愿已了。

正好这个新春,曾孙女出生了,眉目清秀,外公高兴得不得了。正好这个新春,大姨给外公说他们要去帮哥哥提亲了。

正好这个三月底,姐姐带了未婚夫回去跟外公吃饭,外公很是满意,送给他们一对金戒指。

正好四月一号的晚上,在外给国家做事的哥哥回来看外公了,带着一个北京姑娘,英气懂事,这北京姑娘还从北京带了些止咳的药给外公,外公喜欢得直夸人家。

正好,他挂念着的子孙都不约而同准备结婚,对象他都也觉着般配,他可能松了一口气吧,没啥需要他再操心的了。

只是,如果他再多等一阵子,这一年里他就能等到子孙们的喜酒、新生儿的降临呀。


这几天夜里,我们坐在院子里,小孩子们还在争论老祖父是坐飞机到天上还是躲在地下睡觉,哥哥姐姐一起谈考试学习,爸爸舅舅哥哥们谈事业生意,外婆就带着曾孙女们坐在一旁。

这也好像跟以前也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夜里大家各自睡觉的时候,都会暗自想起外公,都会有一阵心痛。



今天中午在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看见妈妈自己坐在大厅流泪,我知道她就是想她爸爸了,也知道她是心疼她妈妈。

回深圳的路上想起来在一月份的时候,我有一个晚上看小s的视频,看得一直在哭,说的是奶奶把她们都忘记了,她就在视频中痛哭,说很想自己的爸爸。

我们,都在心疼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们也都在想念血浓于水的亲人。


可能要再过阵子吧,外婆才能慢慢习惯自己生活,那我希望等我回去,她就又一次把院子里种植得生机勃勃,摘茄子做菜给我们吃。

倘若以后我将要逝去,我也希望是这样心愿已了,安详归西......







摘于:杨德昌《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