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崇明,有枇杷,也有故事......

父母生我姐弟三人，妹妹最爱吃枇杷。那日她带回家几颗，吃完，核就随手扔在了屋后。“那日”其实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和妹妹都还在家，屋子是老屋。

来年，居然长出一棵小苗。老屋在老宅，前后空间都局促，可是母亲留下了这棵苗。

几年后造了新居，父母把这棵树种到了新居前。不久砌围墙，枇杷树结了不到10个，全家人都未在意。父亲说枇杷树容易长虫子，喷了点农药。可巧，贴近围墙枇杷树，砌围墙的泥瓦匠日日看得忍不住，摘了吃，也不管我母亲说洒过农药。

第二年又结了果，仍不多，但是大而甜，我们很惊喜。这时候才追溯起种子的来历，且珍视起来。

时间以“岁月”计算，渐渐流逝，枇杷树渐渐长大，高而繁茂，仿佛把时间都聚拢在花和叶子里。我和妹妹陆续离开家，父母把树当孩子一样呵护。每年枇杷成熟时，都分外喜悦。实际上，新居围墙砌好后，父母在院子里还种过不少果树，弟弟则种上花木。后来只留下枇杷树和弟弟的花木。

父亲退休，和母亲一起把院子侍弄得生机勃勃。枇杷树被宠得骄横恣肆，父亲舍不得整枝，说，“让它长吧”。这话让我想起我们小时候，父亲的宠爱。

每年，这棵枇杷树总有超过百斤的果子，摘果子总是父亲最爱的活，一大把年纪爬高、上树。摘下果子后，细心整理，分送给儿女、亲友、左邻右舍。母亲也欢喜，支分这些果子。父母自己不怎么吃。

果子成熟的时节，我总会带朋友去我家。饱餐一顿后，有朋友连枇杷核都要带回去，因为听我母亲说枇杷树容易种，无需嫁接。

果子总是摘不净，余下掉在地上的不知又长出了多少树苗，被人领走。父母留了三棵，两棵种在院子墙角，一棵种在了屋后竹林边，靠近村路。父母说，屋后没有围墙，将来长了枇杷果，过路人可以摘来吃。

大树终于太大，又有虫蛀。一日，听父母说要砍掉，不过，说了很久，没有砍。

之后大约两年，有一天我回去，进院门发现没了老枇杷树。怅然了一阵，没有多问。父亲指给我看新的枇杷树，仿佛安慰我，也仿佛安慰自己。

后来，新的枇杷树也高大而多果子，可是父母苍老了。前日回家，父亲正在树下，听见我声音，提着篮子走出来，大半篮子熟透的枇杷。不爱说话的父亲絮絮叨叨地说，年纪大了，不爬高了，高处的就让鸟儿去吃吧。我知道，他这话也有着自我安慰的意思。他不让我爬高，不放心母亲爬高，反复说让鸟儿吃点吧。

我心里不是滋味，叫来一位同学。父亲高兴地拿出梯子，赞叹我同学“毕竟是小伙子”。那老小伙子只摘高处的，说“底下的你们摘……”摘了一阵，忍不住吃，说，高处的更甜。父母听了欢喜，把原本留着给鸟儿吃的，都让同学带走了。

只是，摘了许多，抬头看树上还有许多。父母又在电话里跟我弟弟妹妹唠叨开了：“再不来，全被鸟儿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