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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赞生:我与乡间曲班坐唱

2020-11-05 23: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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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乡间曲班坐唱

文/蔡赞生



“快,某某村的曲班、锣鼓班来了!”


不知手机、微信为何物的年代,乡村人靠吆喝、叫唤,传递消息的速度一点也不慢。曲班来了,消息瞬即传遍全村。一时间,村前大町好不热闹,村民自带椅子,围成一圈,后到的只能在圈后踮起脚尖,或干脆站在椅上,竖耳倾听。


小时候对于曲班的感知多是触觉。每逢年节,大多村里都有曲班到村前或神庙坐唱。曲班坐唱的表演形式是曲班艺人围坐在曲厨四周。曲厨为各曲班自带的器具。它侧重于坐唱,演员不化妆,不做动作,伴着锣鼓、吹奏唱出每个角色的唱词,或念出道白。大多村里曲班的艺人与戏班的演员为同一拨人,受聘时就表演,农忙时就耕种,闲暇时则集中排练。排练其实就是请“戏先生”依着曲书教唱,曲书里只有文字,没有标注简谱符号。


曲班坐唱时,弦乐悠扬,锣鼓铿锵。乡韵乡音,丝丝入扣,每个曲段,寓理寓教,或劝世颂德,或扬正鞭邪,满满的正能量。让村众在欣赏戏曲艺术的同时,得到潜移默化的启迪。过去我们这些落后地区的农民,真正上过学堂的不多,许多的诗文以及做人的道理多是从曲段、戏文口口相传中学来的。听过唱过的那些曲,让我们懂得了人间善恶,知道了惩恶扬善。这些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的成长,让我们明白一个最简单最朴素的道理——长大要做好人。


每个曲班里的“曲角”(即演唱人),大多是同村的年轻男女,外出坐唱时还可以聘请外村的“名角”助阵。小时候,常听人说起我的父母年轻时都是本村的“名角”,耕种之余曾随着曲班出外“走正”,赚点“彩头”。所谓“走正”,就是正月到各乡各里,上门串户坐唱。后来,并不限于过年正月,其它时间如喜庆还神的日子上门串户也统称“走正”。


从记事开始,就常能听到母亲在闲暇时用假嗓清唱各段白字曲。因此,打小起,我便对白字曲传统曲牌诸如锁南枝、小登楼、落山虎、海底鱼、四边座等等了如指掌。从我九岁开始,地方的神庙接连数年在年底举行罗天大醮的庆典,各小村庄、各大“房头”皆“起曲”“起锣鼓”助兴。


我弟弟“起锣鼓”那年才七岁,他天资过人,一接过鼓槌,即能擂出令“戏先生”击节的“鼓蕾”“鼓点”。首次排演,弟弟便理所当然成为本村大鼓手的第一人选。我则几乎是操持遍所有的伴奏乐器,如大锣、大钹、小镲、吹仔、箫笛、护音等等。直到接近庆典出场,才敲定了作笛子伴奏。依然记得,那时候使用的弦乐 谱,并非用“1234567”(DO RAI MI FA SO LA XI)来标识,采用的是最具乡土气息的“上叉工反六五于”的形式。如著名的陕西民歌《知道不知道》中首句“山清水秀太阳高”,用简谱标识“33212 35323”,可用乡土标识就记成“工工叉上叉 工六工叉工”。乐理是一样的,可要是让不了解的文化人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天书呢。


“起曲”“起锣鼓”的乡村夜晚,乡人为学曲聚于一堂,一段《将军令》激越紧张,一曲《过江龙》荡气回肠,“走正”必唱的《八仙贺寿》登时令场面喜庆热闹……每每这时,人群中一声“吃夜粥啦”必定引来大伙的欢呼与哄笑。


老家的人听曲,不懂得鼓掌,只会“叫彩”,听到热闹的地方,全场大喊,一起哄笑,那便是最高的褒奖。


吹打弹唱的童年早已远去,曲班坐唱的乡间文化与现代人的生活也显得格格不入。每一代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如今对于当年曲班坐唱的感知更多的是味觉,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收拾一身的琐碎及一地的繁嚣,巴咂咀嚼,让它成为融化在心灵深处的一缕情怀,一抹馨香。
2015.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