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肖 美 霞
春暖花开,和风拂柳,空气中弥漫着盎然的生机,满目的闲花绿树。我趁着这晴好的周末去黄州看望儿子。一路上,快巴过村镇、越小桥、穿集市,沿街摆放着售卖的各种各样的花朵,大红的灯笼和金灿灿考究的冥纸,成为清明时节的另一道风景,甚是热目。
世间的繁华热闹,在人们的习以为常中,随季节的转变更替交接。而四爷和细老两位至亲的叔叔,早已在他们青春无敌、光彩照人的年华出走人间。又值 清明时节,不知他们在天堂有一份怎样的生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拿什么来报答此生的叔侄恩情?除了满腔的怀念,只有这秃笔拙文来祭奠叔叔英灵。
为人师表的四爷,是他们兄弟五人中多才多艺最帅的一个。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走上了校领导岗位,温和外向的性格,成就了他的好人缘,毛笔字写得河铺镇数一数二,他自己也常常沾沾自喜。
有一年暑假他带领读大学的继东和曙东,也是他最器重的两位侄儿。 在简陋的条件下,把废旧的牙刷柄去掉代替排笔使用,义务帮助河铺镇机关办理的计划生育宣传栏,见者称赞的手笔,他居然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两位侄儿的功劳。许家宕乡间做屋起梁,梁上悬挂的那块写有天地君亲师的红布,主人轻易不找别人动笔,似乎只有他写出了那份神圣和尊敬。萧家的儿子姑娘成婚出阁,厅堂里贴的典礼程序更是由他包办。假如哪一次的喜庆之事,冇见到四爷的墨迹,就像新娘穿了一件皱巴巴的嫁衣那样,缺少了一份端庄和慎重。大年三十那天众乡亲腋下夹张红纸,来我家院子让他写春联,是每年的才艺大展示。自我记事起,他每每写春联,我们众多姊妹兄弟总是抢着帮他牵纸,并把写好的春联拿到旁边铺好晾干,而四爷则在一群侄儿侄女跑前忙后的张罗中,享受着别人对他书法欣赏的荣光。
印象中牵纸磨墨做得最多的是我和继东。果然继东得到了他的墨宝真传,一笔遒劲的书法呈现在眼前,恍若四爷在世。而我则在他的教诲下,认识到字写得好与不好的天壤之别。他说字是人的衣冠脸面,一笔好字就是无形资产,一定会让人对你刮目相看,所谓字如其人。斯人已逝,言犹在耳。
记得四爷教书爱教语文,考试却喜欢数学。他说数字是活的但是答案必须一致,语文的文字是一致的,但是不同的心灵写出来的文字意境却有云泥之别。他爱才更爱学生,对待聪明好学的孩子,满眼是欣赏且和颜悦色。滞学又调皮的则要听他的狠话,他用粉笔戳着滞皮孩子的额头说:“记住,这里是脑子不是大粪渣子。“那一幕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决定终生要做个长脑子的人。他教书认真负责,学生的学习动态和德行表现,他都要及时跟家长沟通。他见不得会读书的好苗子,今天要帮屋的砍柴,明天要放牛。记得那次带我做伴去七枫岗家访,也是姓萧的本家。吃完晚饭就叫我去把爹收粪的銙靶驮来,叔侄二人走夜路怕鬼要带个铁器。大伯还嘲笑他:“你若大个男人,去七枫岗几脚路,也怕鬼。”依稀记得学生家长炒南瓜仔和泡大叶片的浓茶招待他,老式青花瓷的尖底茶盅, 提袢茶壶放在火炉砖沿上,边喝茶边谈学生,具体的谈话内容早已淹没在岁月的车轮里,但是回家的路上,满天灿烂的星光始终照耀着我的心灵。
教师是他的职业,他也乐为人师,三言两语的应答里足见他的幽默和机智 。那一年临近新春,永红细老为庆祝喜得贵子,要开个菜单去镇上买菜,被一个藕字难住了,便来到我家院子找四爷。他笑呵呵地接过纸笔,大笔一挥一个硕大的藕字占满了满满一张纸,众人哄堂大笑。永红细老说,“四哥,我书冇读好,今天应该吃你十斤藕。”四爷大笑说,“嘿嘿,不怪你,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冇教好。”
记得我家蓝领第一次登我们萧家的大门,四爷拿来笛子和二胡与继东共奏《梁祝》的曲子,他随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的情景,永远刻在蓝领的心里。
每个周末的傍晚四爷从学校回来,吃完晚饭就来到一墙之隔的我家。看到家大口阔的父亲饭桌上的腌菜下酒,马上叫住跟在他身后,屁股还冇落凳的堂妹,“招头,快去把花生米和煎鱼端来给二伯宴酒。”平时更是好吃好喝的都是用大菜碗盛来孝敬老爹。
他人生的理想是退休后,带着婶娘在镇上开一小餐馆,自己开书画装潢店,不求赚钱,只为舞文弄墨的兴趣爱好。
天妒英才,四爷的教育事业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离实现人生的理想还很遥远。年富力强的他被无知的醉汉带入天堂。他三十九岁的那年十月,他出差归校途中遭遇车祸,待家族的亲人们得知消息赶往医院,儒雅的四爷毫无尊严地蜷缩着躺在病房的地上,无声无息,只有胸前的一块血印证实着他生命最后的活力。任人间多少的爱恋亲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伤和绝望,他不管不顾地去了,多少的叹息,撕心裂肺的疼痛留给亲人们,他与这世间毫无征兆的永诀了。
四爷的灵柩停放在村部的礼堂 ,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哀哭声连成一片。塆里古稀之年的爷爷奶奶们,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扶棺叫着他的名字哭志华; 众多的叔伯爷姑娘都从各自 的工作岗位或田间地头赶来,拍打着棺木哭他们的老四和四哥;我们姊妹兄弟陪着堂妹一溜跪在他的灵前,哭着我们的四爷;河铺镇教育系统的同事们哭叫着萧老师,萧校长。长长的白幔,纸灰里冉冉的青烟 都被泪水浸湿。许家宕的山峦垂眉敛目,鸦鹊无音,唯有龙潭河的河水似家族刮骨的哀痛久久地轰鸣。
世间再也不见四爷的风采,许家宕的春联从此 失色,天堂里却多了一位善书的德高望重的先生。
细老,是爹奶的断肠儿,只比我大七岁。记事起我家众多的叔叔姑姑,细老是最疼爱我的一个。犹记细老上学读书时,把四五岁的我带到学校去玩。桐叶茂盛的时节,带我上山放牛,用厚实的桐叶,做一顶有长长的两根辫子的帽子、给我戴在头上。雷阵雨狂躁地降临,他背起我飞快地往家跑,他的书包却丢落在桐林被雨淋得透湿。我扒在土砖垒砌的灶头要吃锅里的炒豆,土砖掉下打痛我的脚趾,我亲亲的细老,自己也是个孩子,却背着我在堂屋转一下午。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不惑之年的侄女却无以回报,无法回报。
还记得细老自己做一个滚珠车,一块木板四角安装四个轴承,前方正中挖一洞,安一个带轴承的把子,用手控制这把子可以转弯。把我放这车上坐好他在后面推我跑,那是童年最受宠的记忆。舅奶带着与我同岁的表叔来做客,细老估计等他上学后,表叔会找我奶奶要走他的滚珠车,就殷殷嘱咐我,千万不能让表叔带走,要守住滚珠车,以后天天放学后带我到麻栗树下坐车。在我的哭叫和我家屋后那几节台阶的帮助下,表叔空着手哭哭啼啼地走了。至今母亲和婶婶们说起此事,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大姑娘小时候该是几听她细老的话。
细老是他们兄弟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善良谦让的个性,年纪不大就送去学木工。姑姑至今想来还心痛的是,当年大冬天里细老穿一双布鞋,到柳树湾乌龟石河里帮他师傅家挑水。在师傅的严苛和自己的勤奋中,他练就了一手好的木工活,先前在老家做活养家,后去南京打工做家具。八年的打工生涯,经济上得到了很好的改善,而身体却被严重的消耗,还有家族中扯不清剪不断的家务事造成的压力,细老病倒在南京,检查的结果似晴天霹雷。那是二零零五年十月底,姑姑打电话跟我哭着说细老病了,很严重。除了眼泪,我们姑侄二人在医学无法解决的境况下,祈苍天,求神灵,盼望有奇迹发生。看着病榻上日渐消瘦的细老,亲人们的悲痛也拉不住他滑向天堂的脚步。与病魔搏斗了七个月的光阴,细老没有瞑目、心不干情不愿地撇下妻儿爱女,满含遗恨离开人间。归于尘土那天正是细老四十二岁的寿辰,八十多岁的姑奶声嘶力竭地哭倒在他的新坟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那是怎样锥心的痛啊!
虽然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但我是俗人,无法修为到那种超然的境界,假如四爷和细老能够寿年有永,那真是家族莫大的福气。然家门不幸,唯————
愿天堂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遮挡四爷的视线!
愿天堂没有难闻的气味侵蚀细老的鼻腔!
愿天堂只有宽阔的大道!
愿天堂只有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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