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来的迷惑
当杨禾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窄小,身下垫着柔软的褥子,身上盖着厚重暖和的被,一呼一吸间那被里的棉花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阳光的气味混着一股浓烈的草药香气,那感觉不大好受。
我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我究竟在哪里?杨禾极力思索着,他随后的记忆便是,身在半空中急速下坠,耳麦中传来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前方十八公里处发现龙卷风!前方十七公里处发现龙卷风!风速九百八十公里!风速九百八十公里!覆盖范围四点七五公里!覆盖范围四点七五公里!杨树小心!杨树小心!’跟着一股强烈气流吹来,吹得他不由自主地当空急转,忽上忽下间全身骨骼散了架一般,五脏六腑一齐翻腾,非但无法吸气,肺部的空气反被强气流吸得倒流出来,头晕眼花,耳中嗡嗡鸣响,跟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杨禾奋力睁开眼,却只能睁开一线。四周漆黑如墨只有右侧的后窗中射出一线耀眼的亮光,借着这点光晕,隐约能看到立在窗下的一张老式木桌,那木桌上摆着的是个灵位,灵位上的名字却看不清。灵位前面放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黄铜香炉,蓝色的灰土中插着一束残香,香火已灭,使那灵位更透出无边的孤单冷清,好似一个孤零零的人睁着痴痴的眼珠儿茫然看着他,想说话却沉默了。此外便再看不到什么。
杨禾闭上眼睛,心想,看那木桌和香炉恁地古旧,这都是在博物馆方能看到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些?我那一摔应该掉在海里才是,怎么会躺在,谁救了我?
杨禾是东胜神州昌南国人,他的身份却不平常,他是该国南方军区第八军一个侦察连的战士,也是全军区最优秀的侦察员他姓杨,代号叫做杨树。
自服役以来,杨禾执行过大大小小二百二十二次任务,每一次他都能出色地完成,。这些任务性质不一,有的是攀过绝壁悬崖检查通讯线路,有的则是潜入犯罪分子的老窝摸清其人员火力配备分布状况,也有的是侦察一些神秘事件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和殊死搏斗,知道的是他在军中组织的散打拳击比赛中从未落败。杨禾生性孤傲,平日里闷声不响,又秉承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对任何事情从不抱怨,也绝不会轻易放弃。战友们都有点害怕他,不大愿意和他相处。又因他虽练就一身钢筋铁骨却生得细皮,故背地里得一诨号——杨不败,隐隐与武功冠绝天下曾击败绝代高手令狐冲却又得男同志青睐的东方不败齐名。
当然这只是战友茶余饭后的笑谈,杨禾此人并无龙阳之好。
然而就在他接受这次任务前往侦察太平洋中一个秘密的小岛时,在跳伞的过程的中发生意外,突然遭遇了一场千年不遇的强大风暴,之后的事他便一无所知了。
杨禾心道,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须当找人打听清楚了好返回部队,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奋力挺了挺身子,一动之下这才发现全身生疼,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动了动手脚都是疼痛难忍,难道我就此瘫痪了?一个军人,最重要的资本就是脑筋和身体,决不能瘫痪。
便在此时窗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两人走了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子道,爹,您年事已高,好该在后堂歇息,就别出诊了。听她的口音该是浙江一带的人,她的措辞总觉的有些怪异,至于怎样怪异他也说不上来,反正与自己说话的习惯有着很大的区别。但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如琴瑟轻扬,又似洞箫低徊,话音过处总有种绵绵不尽的意味,让人回味无穷。
杨禾心里泛起一阵温暖,这声音似曾相识,好似曾在心中飘过,却又难以捉摸,那一点灵动飘逸引起他无限幻想。
一个苍老的男子道,爹撑得住,趁着腿脚还灵便,多治好一些人也算是多积一份功德,爹这辈子就你一个闺女,咱们这一门算是绝户了,可是这医术不能绝户,你定要传承下去。咱们祖上传下来的那本医书你可得保管好了,遇有不明之处一定要多问。
杨禾心里暗自好笑,这老伯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太严重,现在什么情形?若养女儿嫁出去也就罢了,万事省心,若是养儿子,单单算娶媳妇儿就得折腾多少钱?再加上买车买房,生生把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都啃干净。若是孝子还好,若是不孝,把父母撵到大街上露宿街头的都有,甚至拳脚相加,惨不可言。总之生女得个聚宝盆,生男没钱祭祖坟。
那女子轻柔的声音又响起道,我知道,可是你讲得那篇九针十二原我还没能明白,你什么时候心情好,我再问你。
杨禾大奇,九真十二圆?只听说过九阴真经、十二铜人,倒还是首次听说这么个名堂。
那老者忙道,何处不明,尽管来问。眼下爹就有空,你问吧。
那女子大概不忍拂逆父亲的好意只好说道‘往者为逆,来者为顺,明知顺逆,正行无问’我不明白何者为往何者为来。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所谓往来顺逆都是对病根而言,脉息在人身经脉中流动,无论是十二正经十五络脉抑或是奇经八脉都是在一定的时辰流过一定的部位。人生来如此,不会改变。这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时机‘刺之微在速迟,粗守关,上守机,机之动,不离其空,空中之机,清净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当然除非那人练就深厚的内功,内息能够收放自如,那又另当别论。但书中所言都针对寻常人。以病患之处的观之,脉气已过为往,脉气未至为来。这也好比日出日落。若把中天比作病患之处,辰时巳时日未盈,称为来,未时申时日已昃,则称为往。你懂不懂?
杨禾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说的是医术的经脉理论,自己虽然听不懂,想也是因为对医理一窍不通,但总觉得那老者所言大有道理。
那女子轻声道,懂了,爹。还有一句‘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那又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叹道,这些都是虚实之法的大要,玉珠儿,你连这这个都没能明白,爹可真担心你继承不了衣钵呀。那两句话的意思是说脉息的来势。同样是以病患之处观察,若脉息初来时缓,行而渐疾,这说明病患之处脉息不足,需要用实法来补;反之若脉息初来时疾,行而渐缓,这又说明什么,如何治疗?
那女子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爹,若脉息初来时疾,行而渐缓,这说明病患之处邪气充斥,需要要虚法来泄。
杨禾心里也颇为认同她的说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对啦,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邪胜则虚之,这才是虚补实泄的要旨,方才你所问的乃是何时用实法,何时用虚法的辩证。其要领就在于察疾徐之先后,你懂不懂?
他父女俩一问一答聊得投机,杨禾却半句没听懂,心想,这中医世家就是不同,子女们从小就能得父母口传心授,长成之后医术定然高明。
玉珠儿似是有事在身,不便总听老人家唠叨,便找借口说道,爹,你累了吧,回后堂歇息,倒明儿我再问你。
那老者道,不光是问我,还要多问问你的师兄弟们,尤其是你大师兄徐自诊跟着我行医的时日最长,医术也最精,你该多向他请教才是。
玉珠儿娇声道,爹,何师兄只比大师兄晚入门一年,他的医术也很好,我常常向他请教的。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好向他请教,都请教到西河里去了,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跟着个男人赤着脚丫子在河滩里摸鱼儿成何体统?
杨禾心中好笑,这老伯真是封建,女孩子光脚丫有什么了不起,这他也管?是了,那玉珠儿多半是喜欢她的二师兄,否则怎肯跟他一起下河捉鱼儿?
玉珠儿显然没料到事情竟然败露,压低声音道,爹,你怎么知道的?
那老者怒道,爹是老了,可还没聋没瞎,你做过什么事,我岂能不知?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玉珠儿低声道,没忘,女儿家要三从四德,不可抛头露面,更不能……
杨禾本来还笑着,听到这儿一下子懵了,玉珠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便在此时他心中灵光一闪,涌起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可怕念头,登时觉得全身毛骨悚然。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又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难以接受的事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叮当声响,那是汤勺轻轻碰击瓷碗发出的声音,忽然有人吹来一口气,鼻中立时传来一股浓烈汤药气味。
杨禾觉得这一次脑袋比上次清醒很多,眼皮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但是他从军多年养成的高度警觉性却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眼前人不知是敌是友,自己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千万不能让他发觉自己已经苏醒的事实,待他走后在再做理会。当下全身放松,便如死人般任凭他摆布。
他心念守一,眼珠子便不动弹,免得为那人发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验使他感觉到身边只有一人。
这时那人探手过来,捏住了他的两腮,使他的嘴巴微微张开。
杨禾的鼻孔中立时嗅到淡淡地一股女子体香,好似茉莉一般的香味,杨禾心中一荡,一阵,只觉她的手指十分柔滑,轻轻按在他生满胡须的两腮上,跟着一又是一股药香传来,她在他的口中喂下了一勺汤药。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她并没有恶意。轻轻松了口气,忍着苦涩将那口药咽了下去,同时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发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床前坐着的女子一身古装打扮,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云鬟,插着一支白玉簪,上身穿着杏红的绣花对襟长衫,正低头吹拂着汤勺里的药。天哪,她是什么人?看她模样轻松自在,举止温婉自然,不像是拍戏的。难道在那神秘的小岛上居然有人保留着古代的传统,近千年未变?
她大约是觉察到了病人的异样,两只大眼望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杨禾看清了她的模样,眉如柳,眼含波,琼鼻力挺含笑,虽算不上很美,却也看得入眼。这时她俯身过来喂药,浑圆的便软软的贴着他的脖颈,幽香一阵接着一阵发出,杨禾平生首次和一个少女如此近距离接触,不免有些心猿意马。但危险的意识也随即唤醒他的神智
女子两只大眼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好似三伏天当头浇了一盆井水般,登时吃了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已慌,汤勺中的药洒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衣裙。
杨禾冷冷地望着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说道,你是玉珠儿?
那女子慌忙间什么也没想便点了点头道,是。随即又才想到,原来他早醒了,便问道‘你……你是谁?’
杨禾不答,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玉珠儿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迟疑地道,你不知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天我在后山采药,刚刚采到一株白芷。就听见呼啦一声,你从天上掉下来啦,挂在株大松树上,压断了好多枝干。
杨禾盯着她道,所以你就教你的何师兄把我背回来了是吗?
玉珠儿脸上露出震骇莫名的神色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认识我师兄,他都说不认识你的。
杨禾道,你尚未说出这是什么地方呢?
玉珠儿见他没有恶意,不一会儿便冷静下来说道,这是苗家村。
杨禾皱眉道,范围说得大点。
玉珠儿哦了一声道,这里属于临安府的管辖范围。
临安城便是现在的杭州市,属于浙江省的范围,这一点杨禾在学习地理知识的时候记得很清楚。
杨禾一震,点了点头道,你带手机没有?借用一下,打个电话。
玉珠儿一愣,眼中射出茫然的神色道,公子……你说什么?瘦鸡?
杨禾心里一惊,重复道,你有没手机,能打电话用的,说罢右手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玉珠儿脸上满是诧异和迷茫说道,打钿花?公子……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呀。
杨禾心头大震一双眼瞪着她瞪了足足有一分钟,他心中更是翻江倒海,看这玉珠儿的样子不像是说慌,她是真的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苗家村在杭州附近,就算再落后也不可能连手机都没听说过。此时他心中那个恐怖的想法又涌上来——我穿越了?
就在这时,玉珠儿俯身过来又说道,公子……你先把药喝了。
杨禾正自出神,根本未听见她说什么,嗯了一声道,我叫杨禾,不叫公子。蓦地心头一震,骇然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玉珠儿想了想道,公……杨公子……你是不是想问年号?现在是开禧三年。
杨禾大吃一惊,啊了一声道,开禧三年?他虽不知开禧三年是什么时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玉珠儿说的这个纪年法只在封建社会才有,皇帝都会弄个年号然后重新开始纪元。这种方法早在时期就停用了,而一律换成西方历法的公元纪年制,简单而统一,便于计算。难道自己竟被那一阵龙卷风吹到古代来了?
玉珠儿见杨禾满脸震骇,疑惑地道,杨公子,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打天上掉下来呢?
杨禾定了定神,细细向玉珠儿打量,但见她双臂下垂,小臂抬起,盈盈恭立,这是古代汉家女子的站姿。她长衫及膝,十分宽大,只在膝下露出一截桃红的拖地长裙,连鞋子都遮住了。这明显是清朝以前的汉家女子打扮,却不知是哪个朝代。只好道,请问现在的皇帝是谁?
玉珠儿惊讶地道,你不知道吗?现在是宁宗皇帝,她见杨禾仍是一脸茫然,补充道,大宋朝廷宁宗皇帝。
杨禾心中惊讶,我真的到古代来了,还到了宋朝。不行,我要回去,爸爸妈妈和妹妹还在那边,谁来照顾他们?想到这里愈发焦急,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四肢僵直麻木,大概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今后要起身活动活动。勉强抬起胳膊探手向耳朵摸去,但是一只手臂酸麻,没有准头,这一摸竟摸了鼻子上。杨禾奋力向后移动手臂,每抬起一寸,都要费很大的力气,等到手指终于接触到耳朵的时候,已累得满头大汗,不由得暗骂自己废物,连抬起手都做不到了。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尚未完全恢复,该当休息,不能轻动。来,我来扶你躺下。玉珠儿探手搭上杨禾的肩膀,微微使力,迫得他向后仰倒,又再倒在。杨禾闭上眼睛道,谢谢你,但这些事我自己来做,你不必帮我。
玉珠儿道,杨公子,你还得休息几天方能内伤方能痊愈,你先喂你把药喝了。
杨禾本就恨自己受伤,变成了废物,现在听玉珠儿要来喂药好强心起,又坐起身来道,谢谢,我自己来。伸手抓住了玉珠儿手中的药碗,哪知那碗好似在板凳上生了根一般,自己拼尽全力它也只是晃了一晃,轻轻响动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杨禾大怒,侧转身子,另一只手也搭上碗檐,使出全身力气,终于将那碗汤药捧了起来,但已累得浑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他从不向任何事情低头,硬是凭着坚韧的毅力咬着牙一寸一寸缩回手臂将汤碗捧到脸前。额头上黄豆粒大的汗珠子纷纷掉进碗里,那模样着实有点恐怖。
玉珠儿心中不忍出言道,杨公子……你何必要这样?她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大为震动,眼前这个人分外与众不同,他的内心不知道有多么坚强,看着他要强拼命的样子,不禁又惊讶又佩服。
杨禾的双臂渐渐有些感觉,这此他将汤碗送到唇边,并未出错。杨禾闭住气,将汤药一口气喝干,又将汤碗送回玉珠儿的手里,喘息着颓然道,我是不是残废了?
玉珠儿黯然道,杨公子,即使残疾也能做好多事情,譬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孙膑,双膝被剜一样指挥齐国的军队大败魏国的庞涓……
不,杨禾痛苦地吼叫一声,我不能残废。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的腿断了?他的双腿没有知觉,故有此一问。
玉珠儿脸上露出哀悯的神色幽幽地道,若是骨折那也难不倒我爹爹,可是你现在……双腿的经脉受损,脉息不畅,极难调理,我爹爹说你双腿恢复的希望极小。
这句话在杨禾听来不啻晴天霹雳,自己不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古代,竟然还摔成了残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然使力滚下床来,嗵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登时将未来得及闪避的玉珠儿撞得向后倒去。
第三章 怄气的苗玉珠
玉珠儿惊叫一声翻身爬起来,呆呆望着正自挣扎爬起身的杨禾,但见他双掌撑在地下,上身奋力抬起,但因双臂无力,起了一起,彭地一声又复趴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头双手再次撑起,抬高半尺,又嘭然落下。试了几次始终未能爬起身,额头上的汗珠已大滴大滴落下来,但他却恍若不知般地再撑起摔下,始终不放弃。玉珠儿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俯身双手拉住他的左臂,奋力往上扯,要将他拉起来。
杨禾心中怒火正盛,哪里容她多管闲事,伸手便拂开她的手掌,但他手臂无力哪里动得了身体健康的玉珠儿,反被她一把抓住
玉珠儿急道,杨公子,你还是不要勉强的好,你这般作法,何时方能起身?心里一急,双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更加使力拉扯了。
杨禾怒喝一声,滚开!我不用你们管!当下奋力挣脱玉珠儿的双手,彭地一声又摔倒在地上。这一回摔得虽痛,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些痛苦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比起残废瘫痪的结局,他宁可累死摔死。他绝不愿成为一个废物,尤其是做别人的累赘。
玉珠儿满脸通红,好心好意帮他,反遭一顿骂,心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但看杨禾痛苦挣扎的样子,也不禁哀悯大生,原谅了他的无礼,像是母亲心疼自己孩子般,带着无限柔情轻声道,杨公子,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你累了就歇息,别把身体折腾坏了。
杨禾心里一暖,心中万分感动,他一向把自己柔弱的一面藏得严严实实,在战友们的心中,他是一个打不垮的铁汉,在什么样的困难面前绝不低头,却不知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心里,不出示于人罢了。眼下自己的无能裸地暴漏出来,还被一个女人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怒。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玉珠儿并未发怒,反而说了一句关切的话,他心里着实感激,这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早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臭骂了一顿,摔门而去。
玉珠儿轻轻掩上房门,忍不住向里瞧了一眼,见到杨禾仍在努力撑起身子,暗叹一声,向厨房行去。穿过树荫遮天的庭院,和高墙边花园秋千,便来到厨房之中。取了几枚鸡蛋炒熟了,又切了数片熟牛肉放在锅里蒸,想了想,又从厨子里取出几样滋补的药材与牛肉放在一处。忽听院子中有人叫道,师妹,有吃的么?我饿死了。边说着,边向厨房里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瘦弱的年青人,个子不算太高,但因为瘦反而显得高挑,他一身青布长衫,头发在头顶上挽了个髻,扎了头巾,眉毛粗大,眼神灵活,脸上却写满了机智和滑稽的表情。他走进厨房来先看到了那半碗炒熟的鸡蛋,正想拿一块吃了,却忽然停住了手笑道,师妹,这是给那个病人吃的吧,师哥我饿得狠了,你给我弄点牛肉吧。
玉珠儿白了他一眼道,不是刚吃饭不久么,你怎么不吃饱呢?饿了也是活该。
那年青人假装哎幺一声低笑道,师兄我要是饿死了,谁去陪你捉鱼儿呢?
玉珠儿呸了一声道,人家很稀罕么?也不知羞。话虽如此,心里却美滋滋的,脸上也笑了起来。随手多切了些牛肉一并放锅里蒸了。
那年青人笑道,呀呀呀,竟然加了不少药材,这党参、黄芪、柏树和甘草是补气的,这当归、地黄、枸杞却是补血的。可是这鹿茸、益智、兔丝子、杜仲、续断是做什么用的师兄我就不明白了,还请师妹赐教。
玉珠儿脸上一红,大窘道,你不明白就去看书,或者去问大师兄,却来缠我,当真讨打!语毕拿起案板上的一段扫把,向他身上打了几下。那青年却不闪避,嘿嘿笑着承受了低声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玉珠儿本待再打,闻言心中一颤,一下子停住了,手僵在半空,红着脸道,何师兄你说什么?
那年轻人不再嬉笑,一字一句地又念了一遍。似乎等着她的回答。
玉珠儿心如鹿撞,手中的小扫把啪地掉下来,低下头道,你念得真好听,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那年轻人低声道,师妹,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吧。
玉珠儿低声道,我便是喜欢你又有什么用,爹爹他老人家好像不乐意。咱们去河里抓鱼的事他都知道了。还骂了我一通。
那年轻人大喜,试着探手抚住她的肩膀,只觉得她浑身一颤,并未推拒,便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搂在怀里道,好师妹,师父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乐意,我便很高兴。
玉珠儿挣扎两下,没有挣脱,便任他施为,低下头道,你要用心学医,胜过徐师兄,或许爹爹才能看重你。我……我心里有你的,你千万别辜负了我。
那年轻人闻言当即跪下道,皇天在上,我何修禅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苗玉珠师妹一个,他日若是喜新厌旧违了誓言,便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玉珠儿嗔道,谁让你发这种毒誓了,不过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言罢脸上甚是欢喜。探手便将他扶了起来。低声道,修哥,你快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何修禅嗯了一声,取了两三片牛肉径自去了。
玉珠儿又羞又喜,她早就暗暗喜欢这个二师兄,此番他前来表明心迹,正合她心意。两下里心意一通,捅破了那层窗纸,当真浑身轻松,满心欢愉。但玉珠儿却不想教旁人得知,免得生出许多麻烦。想到这里,忽然想到那病人尚未进食,自己只顾着情情爱爱那羞人的事,一时间倒把他忘了。忙将锅里滚烫的牛肉取了出来,用盘碟盛了,与那半碗炒鸡蛋一同端着向西厢房走去。
门开,玉珠儿吃了一惊,只见杨禾仍是在一下一下地摔打着爬起身,却未能够做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淤血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忙走过去道,杨公子,我做了些饭食给你,你先吃了,你这锻炼也不用急在一时,终有一天你能回复。
杨禾的胳膊又酸又麻,怎也翻不过身来,玉珠儿俯来拉着她的一只手臂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拒绝,便用力一扯,将他的身躯翻转过来。取来手巾将他脸上的泥污和汗水擦了去。问道,杨公子,你要吃点东西吗?
杨禾双手撑在身后勉强坐起身来,闭上眼睛道了声谢谢。让一个女人怜悯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一股的香味送到唇边,耳畔响起玉珠的声音道,杨公子,这是刚做出的鸡蛋,你吃一点儿吧。杨禾睁开眼睛望着玉珠儿,见她满脸欢愉,并无嘲笑轻视的神色,心中稍安,此时唇边那一勺鸡蛋正散发着喷香的气味,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张开口,跟着勺子送进口中,杨禾衔住那一块鸡蛋大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肚子太饿了,面对食物的他无法拒绝。嚼了两口,抬眼一望玉珠儿,但见她微微笑着,满脸都是温柔和悲悯,杨禾心中一热,只觉得她那本也俏丽的脸蛋忽然间变得完美,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加纯洁和慈悲的笑容。本想夸她美丽转念一想,古代女子都是循规蹈矩,恭谨守礼的淑女,自己当真说出一番不羁的话来,说不定会惹恼了她。因此只呆了一呆,便作没事人一般大嚼着鸡蛋。不一会儿便将半碗鸡蛋都吃下肚去,又吃了七八片牛肉这才饱了。向玉珠儿点点头示意她出去。自己仰倒在地上闭上眼休息了片刻,重又练习起臂力来和起身的动作来。
玉珠儿见他刻苦锻炼不止,暗暗难过,明知他就算练一百年也不可能医好他的双腿,却不忍心说破此事。
人活着总要有一点希望,那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点希望是假的。但如果这点希望破灭,对那人来说无异于夺去了他的生命。传说曾有个饥渴难耐的人拿着一颗苹果在干燥的荒漠中走了三天三夜,最终走出那片沙海。那苹果却一口也没吃。
爹,杨公子的伤能不能治好?您老人家究竟有几分把握?他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残废。玉珠儿来到父亲的房中低声道。
苗大夫正自看书,闻言抬起头道,你是说那小子?他的一条腿没救了,我连半分把握也没有。他经脉受损,我想要恢复,很难呀。
玉珠儿心里一阵难过,说道,那有没有古方偏方之类的能够医好他?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行呀。
苗大夫道,你早怎么又关心起他来?他的腿受伤又不是咱们的过错,咱们已经尽了人事,就算治不好那也是天命使然,岂是你我凡人所能左右?你好好学习医术吧,别操那么多闲心。
玉珠儿皱了皱眉说道,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管了是不是?哼,你不管我管。我去给他医病。
苗大夫笑道,你怎么管?你去给他医病?你不是还不懂吗?
玉珠儿忿然道,就算医不好,将人医死了,强过他现在半死不活。你不治我找何师兄去!语毕气呼呼地冲了出去,再也不理父亲的呼喊。
第四章 冒险针灸
徐自诊在外早就听见他父女的争吵,正赶过来,恰好迎头撞见。张口道,师妹,师父说的有道理,像他那种伤势,苗家医馆确实没有能力治好,你还是听听师父的话吧。
徐自诊三十上下,微胖的身材,青布长衫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须,脸上总是一副谨慎小心的严肃表情。倒有些江湖郎中的风采。
玉珠儿见他同父亲一般说法,心中更加不喜,冷哼一声道,大师兄,我明白你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本来也没打算请你出手,我去找何师兄。言罢扭头便走。
徐自诊从后赶至道,谁说我一举一动都要听从师父的吩咐,你竟然这么看你大师兄,我却偏偏要治一治那小子了。这就过去瞧瞧,你去寻何师弟吧,咱们三兄妹联手还治不好一个瘸子?我倒不信这个邪了。
玉珠儿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大师兄般,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惊讶地道,大师兄你今天这时怎么了?你当真肯出手相助?
徐自诊道,那是自然,你该知道师兄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说要治便去治。
玉珠儿嫣然一笑道,多谢你了,徐师兄。
徐自诊淡然道,哪用得着客气,咱们师兄妹还用分彼此么?言罢大踏步走进西厢房。见匡谷正自强行起身,走过去道,先躺去,我来给你诊诊脉。见杨禾的模样,料想他也难以自理,只得提着它的后襟,将他放在。捉住手腕搭上三指,闭上眼睛细细琢磨起来。
杨禾冷然道,多谢大夫了,不论什么情形,请您务必实话实说。
徐自诊淡淡地道,我师父本已号过脉,我就算再查也是多余,但是这中间隔了十数日也许会有改变也说不定,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苗玉珠与何修禅一同走了进来,一见大师兄正在号脉,都不敢说话,双双立在床侧等候他的吩咐。
好半晌徐自诊才睁开眼来,放回杨禾的手臂淡淡地道,与前番师父所诊脉相又有些变化,他的右腿足少阳经脉断开之处两端各有一股邪火,阻止经脉的修复,需得先将此火泄出方有可能重续脉络。
何修禅道,师兄,如何泄去邪火?
徐自诊道,本来经脉已断,要将此火泄去断无可能,这也是师父为何不予施救的原因,但是经过师兄我这近一个多月来的研究,终于有了些发现,我倒是觉得要泄去火气也非是不可,只是有些冒险,需要咱们三人的配合,哎,弄不好会丢了性命。
苗玉珠大喜道,杨公子,我师兄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否愿意接受治疗,那样弄不好是要赔上性命的。
杨禾冷然道,治吧,大不了一死,那也好过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徐自诊伸出大拇指道,有志气,若是你这次大难不死,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苗玉珠道,师兄,你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将邪气泄出,你有几成把握?
徐自诊嘿嘿笑道,借助脉息流动,等待时机一到,将它锁住,以针石迫它前行,在断脉处泄出体外,这中间最难的一步就是如何把握住邪气泄尽的时机,早了,邪气不能泄尽,迟了脉息就会流失,那便有性命的危险。整个过程中最危险的一步却不在此处。足少阳断开,两端都有邪火,另一端如何泄出?仍需施针借路,通过络脉将脉息逼入足阳明,再由足阳明通过络脉驱入另一半足少阳脉络,逆行而上按原法将邪火驱散,最后再将脉息引回原处。这中间需要用到十数处大穴,非穴之处则需酌情施针,更难琢磨。稍有差池,他的一条命就完了。而且成功把握也只有半成。
杨禾听他说的如此繁复艰难,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只道这手术十有八九要失败,然而迫于形势,却不得不接受治疗,把心一横道,徐大夫,何大夫,苗大夫。你们尽管治疗,死活都不需你们担责。
何修禅目瞪口呆,沉默半晌才道,谁来施针谁来号脉?
徐自诊道,小师妹来号脉,咱们两个来施针。
何修禅点头道,好,就按大师兄说的办。今天好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明日辰时准时动手。
三人商议已定便各自散去,只留下杨禾独个儿躺在提心吊胆地等着未知的命运。
人们害怕的是什么,黑暗?死亡?鬼怪?答案只有一个,未知。未知是恐怖的根源。杨禾不知道命运究竟如何,但若手术失败,废了一条腿。
第二天天才明,三人已陆续来到杨禾的房中。苗玉珠伸指一号脉道,脉息已至日月穴,再过片刻钟当行至居髎穴。
徐自诊点头道,小师妹你可察出他足少阳自何处而断?
苗玉珠点头道,在外丘穴与阳辅穴之间,邪火可自光明穴泄出。
徐自诊大为满意,点头道,继续察脉吧。
杨禾见他们深明医理医道,本是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有些安慰,再没那么紧张。
何修禅将杨禾的裤腿向上挽起,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五套银针来,一一摆放妥当,以备不测。看来他也是颇为紧张,唯恐出了差错不及补救。
过了小半个时辰,苗玉珠又道,已至阳交穴。
徐何二人登时紧张起来,徐自诊低声道,取镵针。何修禅立时送来一支寸许长的针来,此针头大末锐,看上去上下极不匀称,徐自诊右手拇指食指搓动刺入,问苗玉珠道,脉息到了何处?
苗玉珠没有作声,过了片刻才说道,已过外丘。徐自诊点头道,长针!何修禅立时送来一枚七寸多长的又薄又尖的针来,仍是搓指刺入。但见那余在外面的极长的针尾来回摆动甚是吓人。
杨禾对针灸之术全然不懂,但见三人紧绷着脸甚是紧张,也不禁担忧。虽然那针刺入并不疼痛,可是在三人制造的紧张氛围中,仿佛每一针都可能要命似的,总让他后背寒毛倒竖,阵阵发寒。
徐自诊刺入长针之后丝毫没有放松,口中仍是不断地叫着各种针名字,像什么大针、铍针、员针、锋针、毫针等均有提及。每下一针都是小心翼翼,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不时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杨禾提心吊胆地望着三人,一针针暗暗数着,数到后来竟下了四十五针之多,膝下小腿肚前的一片已扎满秘密麻麻一片针。小腿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一个多时辰多去了,徐自诊开始拔针,不时又将拔出的针扎在别处,如此循环往复,又忙了半个多时辰,渐渐地将他小腿上的针都拔了下来,到了后来便只剩下了一枚大针。
徐自诊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针头,双指轻轻搓动,将那大针也拔了出来,就在此时,杨禾的小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数十个针孔中同时麻痒难耐,忍不住了一声。
徐自诊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哈哈笑道,成功了!
三人齐声欢呼,喜不自胜。
杨禾大喜道,徐大夫,我的腿真的没事了么?
徐自诊闻言登时沉下脸来道,只是成功泄出了淤积的火气,若要重续断开的经脉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恐怕你还要躺些时日。
杨禾心中惴惴,低声道道,那要躺多久?
徐自诊道,这个因人而异,也许是三两个月,也许是三两年,总之是复原是很有希望了。
杨禾听他如此说,本来满怀希望陡然间又加重了一重忧虑。旋即释然,总是有希望了,这可比没有半点希望要强得多。眼见三人脸上满是疲倦,只好说道,我有些困倦,三位大夫请回,改天我请你们喝酒,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半分钱没有怎么请人喝酒呢?顿了顿改口道,等我挣足了钱,一定请你们喝酒。三人点点头一边谈笑一边离开了,这也许是他们医道上的一个重大转折,这三位年轻的大夫,联手解决了连他们的师父也解决不了的问题,足可称为他们一生的骄傲。
杨禾一挺身又翻下床来,继续他的臂力和起身动作的练习,不能像这样躺着,军人不可以躺下,除非是死了。更不能称为废物。
杨禾不眠不休持续练习,他的意志极其坚定,从中午一刻不停地练到天黑,终于成功地将身体翻了过来。杨禾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心中却是喜悦。这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苗玉珠提着灯笼又送来了饭食。杨禾早就饿了,闻到饭香说道,玉珠姑娘,要谢谢你们三位,尤其是要谢谢你。
纠结的穿越九阴逆旅》说明
各位读者朋友大家好,
新发了两章,想说两句。
此书名《九阴逆旅》自然和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有很多的牵连。但是并没有真正涉及到与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相同的情节,但凡关联之处都是对《射雕》之前的事做了一些空想。
这本书似是武侠,似乎又有些过分夸张。
究竟属于哪一类?我也不知道。
读者朋友自己看吧
第五章 我不是故意的
苗玉珠笑道,为你治病是大师兄的功劳,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他,等你养好了伤,好该请他吃顿酒,不妨告诉你,大师兄最喜欢的酒便是竹叶青。不过他若问起,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杨禾笑道,你们三位我都要请吃酒,但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仍然是你,当初若非你将我救回,又细心照料,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今趟苗玉珠去掉她的长衫,上身披了件绿色的短卦,因是晚上,她的装束便简约随意了一些,朦胧淡黄的烛光下,更显得灵秀动人。杨禾心中大为震动,在苗玉珠摆好碗筷时候,忍不住轻轻唱起了那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这时杨禾在部队生活中经常唱起的一首歌。在他的想象中,那姑娘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乎便如苗玉珠的声音一般。也正因此在他头一次听到苗玉珠说话时才会如此震动。此刻杨禾将那首歌轻轻地唱了出来,他将声音压低,低的只有她才能听到,只有她才能听清每一个字。他回想着在孤岛上对着浪涛,对着大海想象着远方的女子,轻轻吟唱的情形,不自觉地便将那歌中依恋爱慕之情和哀伤的思念唱得入木三分。他希望苗玉珠能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寄望于此,只想将这首歌唱给她听,若是换作别的女子,他绝不轻易唱出口。
苗玉珠正想离开,忽闻歌声,不自觉地楞了楞,她方听何修禅表明心迹,正是满心欢喜与兴奋,自然体会不到歌声中的思念之苦,但她初次得闻这种大胆直白将内心对女子的爱慕之意毫不掩饰的喧之于口的情歌,不禁满脸通红,想起父亲教导的女德,心下大为不安,本想劝杨禾罢唱,免得被父亲听到后责怪,但偏又听他将歌声唱得如此凄婉伤心,虽越礼却是出自一片至情至性,便不忍出声打断。听到后来忍不住向他望去,蓦然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的眼睛,眼睛里深情流露,似乎有种淡淡的思念笼罩,如水一般,如歌一般,萦绕不去。不禁心中一颤,急忙扭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但在心底里隐隐感到他的用意,顿时方寸大乱。低头道了声‘你好好休息’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苗玉珠又来送饭,行至门外,隐隐约约又听见他在唱着那首歌,苗玉珠心中犹豫要不要就此走进去,这时屋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不禁心中暗惊,甫一开门,眼前的情形让她吃惊不小。原来杨禾竟已站起身来,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形,他眉目飞扬,眼中射出凌厉之极的神色,稳稳立住,那重伤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苗玉珠惊呼一声道,这不可能的,你怎能一夜之间伤势尽复?言罢快步走进房中,将饭菜放在桌上,凑近身去,探手去摸他的小腿受伤之处。眼中射出惊奇的神色。
杨禾忙伸手阻拦道,别过来。但是说话时候已然迟了,苗玉珠的右手已抓住他的小腿,一晃之下,杨禾哎幺一声倒了下来,将苗玉珠一同撞倒,重重压在她身上。
原来他并非腿伤复原,而是凭着一股坚韧的毅力,和身体协调平衡的能力,勉强站住。乍一看轻松自在,其实是万分痛苦,便是一阵风吹来也能将他刮倒,何况是苗玉珠奋力一晃。
杨禾四肢无力,这一倒下连缓冲也没有,完全是自由落体运动,若非苗玉珠垫在身下,他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此时苗玉珠却倒了霉,杨禾一百四十斤的身体猛然一下全压在身上,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眼见杨禾沉重的身躯直压在胸膛上,登时挤得扁了,他生满胡须的脸便贴在她的耳边,不禁又羞又惊,奋力将杨禾推开,却是力有未逮。苗玉珠幼承庭训对男女之大防甚为重视,便是与何修禅在一起,也从未过分越礼之举,哪里与一个男子如贴近?此刻听着他急速的喘息声,嗅着他身上发出的强烈的男子气息,仍不住面红耳赤,急道,杨公子,你……你快挪开。
杨禾却是心中好笑,他十八岁进入侦查连以来,接连执行特殊任务,基本与外界失去了联络。很少接触过女人,除非她是敌人。此时忽然如此与一个少女贴近,感受着她柔软的娇躯,和上散发出的阵阵芳香,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他四肢确也无力,便再懒得动弹,口中只说道,抱歉,玉珠小姐,我手臂力量不足,动弹不了。
苗玉珠大急,这情形要是落在旁人眼里,教她今后如何见人?情急之下说道,你不能试试挪开么
杨禾见她真得着了急,害怕惹恼了她,只得抬起两只手臂,奋力撑起身子,正待向旁挪开,双臂的承受力却已达到极限,一阵酸麻,又重重压了下来。登时感受到她两团柔软的。不禁心中一荡,竟起了反应。
这一下又压得不轻,苗玉珠一声闷哼,急喘了两口气才举起手臂奋力地推开杨禾的胸膛。一点点移开身体。再一使力,上身终于移了出来,但已累得娇喘细细。但是以下的部分仍是被他压着,无法脱身。登时便感应到他的异样,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第二次压下,杨禾确非有意,不禁歉然道,对不住了,玉珠小姐,我训练了一夜,实在没有力气了。言罢双臂再次撑起,使出全身力量,左臂在地上猛然一推,终于成功地翻向右侧,从苗玉珠身上滚了下来。苗玉珠一骨碌爬起身,面红耳赤地望着他,眼中射出异样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道,没事。语毕竟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到屋里收拾床铺。
杨禾道,不用收拾了,今后我睡地上的时候多,直到我的伤势恢复。
苗玉珠道,那怎么行?地气阴湿躺在地上容易受风寒。
杨禾登时回想起来先前特训的时候曾在污泥坑里生活了半个月,若人们个个都似她说的那般娇贵,这世界恐怕也没有强弱之分了。想到这里便奋力爬起身,坐在地上,花了好大的气力方才做到。
苗玉珠见状便将食物递了上去,经过两天的锻炼,匡谷单手端起碗已不成问题,便坐在地上将食物匆匆吃下。苗玉珠见他胃口大好,心里也喜欢,只是想起方才的事仍是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六月酷暑正是炎热时节,微风席席都是扑面热气,好似蒸笼中冒出的热浪。好在苗大夫家中满园的梧桐树高大繁盛,满地阴凉,才让院中人躲过难熬的白昼。杨禾在苗大夫家一住半年,经过休养和不断的训练,杨禾体力尽复旧观,只是受伤的那条右腿未能完全康复,走起路来仍显是一瘸一拐。这期间徐自诊何修禅都曾来查看病情,两人对他恢复的状况大为满意,徐自诊说,照此情况来看不出一个月,他必定康复
杨禾锻炼劳累时候便向苗玉珠讨了几本书看,苗玉珠没有别的书,只有医书,便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借阅给他。杨禾读中学的时候古文基础不错,此刻翻阅这些医书,仍是困难重重,字面的意思虽能看懂,但其中蕴含的玄奥的医理,却不甚明了,好在有苗玉珠从旁指点,才不至于睁眼如盲。待得身体略有好转,他便挪进院子中倚着大树看书,遇有不明问题便即请教。苗玉珠见他态度诚恳,好学善问,便不再计较先前的事,专心地指点起来。半年下来,竟已将三本书读完。在苗玉珠的帮助下将其中的窍要尽数掌握,只是欠缺实际经验,论资历还比不上他的师父。
杨禾本来不爱说话,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给苗玉珠讲了许多现代的故事,当然很多她都不理解,杨禾便只以比喻带过,有时也会唱一些歌来哄他开心。只是苗玉珠已应承何修禅在先,对于杨禾的追求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尽量避开那些话题。
此刻杨禾站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着他受伤的腿,一边在想如今我已能行动自如,蒙他苗家救治照顾,好歹也要做些事情,报答他们的恩情。正思想着,忽听前院有人说话,却是苗玉珠与何修禅。只听苗玉珠道,师兄你等等我,我去拿把药铲来。何修禅便嗯了一声。
杨禾暗道,原来他们又要进山采药,我便随同前去见识见识,学点草药的知识,今后也好帮把手,亦可借机研究研究怎样回到现代。
在这一个多月里,一日三餐都由苗玉珠送来,每逢此时便能与她交谈几句,渐渐地杨禾一适应了众人说话的口吻。当即走进前院叫道,你们是要进山采药吗?
何修禅本对他没什么好感,后来见他竟然想跟自己争夺苗玉珠,心中暗恨,一直想借机报复,如今他竟然连采药都想要跟随,更加恼怒。淡淡地道,是,你有什么事?
杨禾道,麻烦两位将我带到当初我出事的地方,我找找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苗玉珠闻言道,我倒忘了,当初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古怪的衣裳,还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认识,全收起来啦,现在我拿给你。语毕跑进一间房中,不久便取来一个红包袱
杨禾心中大喜,当下接过来迅速你翻了一遍,里边除了一身迷彩服,,登时喜出望外,,是当年他出色地完成一项极其艰险的任务后,。,伴随着他执行过数十次任务。
,间有三面凹槽,用来放血。细细看去,那惨白光滑的刀面上片片斑驳的深褐色痕迹正是敌人的血渍。回想起前事忍不住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