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玉兰花开
// 虹 全
玉兰花素有“冰心一片晓风开,总领百花迎春来”的美誉,令我可敬可爱。
前几年,办公楼门前栽了好几棵玉兰树,小孩拳头粗的树杆,长得不算高,却在冬末凛冽的朔风中率先报出春的信息。每当元宵节一过,同事们便会惊喜地发现那光秃秃的枝丫上,一个个洁白的花蕾孕育而出,以后日渐壮大,很快亭亭玉立;就十天半月的光景,便似开未开,呈现一树的洁白美丽。看那朵朵精巧的小白花,没有恣意的张狂,只有含蓄的羞怯;没有异味,只有清香。在早春的一阵风雨过后,便有的含苞欲放,羞羞答答;有的只露出半边脸,半遮半掩;有的全展露着花脸,恬美动人……。湿凉如膏脂的象牙色花瓣上,有时还闪亮着粒粒晶莹的雨珠,看上去更加莹白剔透,娇媚动人。
玉兰花的花期很短。今天看还是这样的妩媚与鲜嫩,光彩耀眼,三五天后,洁白的花瓣就染上了斑痕;风吹树摇,时不时飘落下几片,散落在地。见此,虽然令人有一份感伤,但我感到这种坦然的裸露,才是生命的过程和本真。因为花落过后没多久,枝丫上便绽出嫩绿的叶芽,在春日阳光的沐浴下,很快舒展橄榄状的绿叶,以浓密的绿扮美楼前庭园,净化周围环境,给人赏心悦目的享受。
我对玉兰花的喜爱是它含畜而不张扬的性格,那清淡的香味和素雅的颜色,那修长而优雅的花瓣,以及它身上体现出来的品格和韵味。是的,那鲜艳的洁白色泽会化尽我人生旅途中的疲惫,那清雅的芳香能荡尽我内心里的喧嚣……。我对玉兰花的情有独钟,还在于它常常会让许多曾经的经历和细节,悄无声息地从记忆深处蔓延出来,令人九曲回肠。
记得小时候,妈妈携着我途经火车站附近一条开戏馆的弄堂,见一卖花小女孩,挎着竹篾的篮子,篮子里放着整整齐齐、清香四溢的玉兰花。女孩沿着青石板铺成的湿湿的小路,慢慢行走着,声声吆喝着。稚嫩的声声脆脆唤来了一个头发蓬乱,睡眼朦胧的女子。女子似笑非笑的嘴角,懒洋洋的声音,无不在述说她身处一个特殊的环境。她慵懒地依着门框,招呼着小女孩,买下一朵花瓣挺刮、清香四溢的玉兰花,熟练地扣挂在旗袍上方的那枚琵琶钮上。
母亲说认识这个女人。女人叫兰姐,河南乡下妹子,一个沦落风尘中的苦命人。当时我不懂“沦落风尘”。只是后来,听人说兰姐长得标致,家里穷得养不活,很小就在戏馆附近九成弄内的青楼认了个干妈。她聪明好学,琴棋书画样样能,还会唱戏。十八、九岁就生了个女娃,也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女娃十分可爱,然而不幸三岁时得了天花,夭折了。遭到如此打击的兰姐便精神失常。不过,平时神志清楚时,还打扮得象个冷美人。她特别喜欢玉兰花。那天,兰姐手中把玩着莲花状的玉兰花,时不时深情地放到鼻子下,还高兴地哼了一段我熟悉的滩簧调:“新诗已旧不堪闻∕江南荒馆隔秋云∕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 ”令人闻毕顿生同情之心。
多少年后,这买花的情景常常会浮在我眼前。我想,玉兰花是不属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晚的,它的素净只可以和清晨的薄雾、夜露溶合在一起。那兰姐也只有那时才有自己的思想和心情。那洗净铅华的脸上透着苍白和疲倦,手中捻着那玉兰花,她一定会念起在天国的可爱的女儿,忆起自己遥远的家乡,还有曾和玉兰一样所有的纯净和无暇。于是,我听到她在低声诉说着,看到她那略微浑浊的眼眸中浮起了一层雨雾,而后就打湿了胸前的玉兰花。……
后来,新中国成立了,政府帮她治好了病。后来,她也嫁了人,有了一个温暖的家,一份固定的社办厂工作,开始了新生活。起先,她就住在我家附近的树巷桥边,她男人是个海员,后来就跟着他搬走了。据说去了宁波,还生了二女一男。后来,我每次看见玉兰花,总要多看几眼,总会想起兰姐来,真想听听玉兰花给我讲的这些不寻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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