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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的心
文/箫扬青青
当我望见那个清瘦的少年，站在风口路段时，我的泪已经涌出了眼眶。依然那般清瘦！想不到一别一个假期，还是别来无恙。
放下手里拎得各种水果，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甜美的果子也抚慰不了他酸涩的心。毕竟是一夜之间失去了奶奶、失去了父亲，爷爷也身受重伤，这样的风雨堪能承受？
他平静得像湖水，没有起任何涟漪，并没有我所预料的那样哭泣，只是一手礼貌地接过水果袋，一手推开屋门迎我们进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家家访，实来惭愧，那两年因为这个孩子没有让我费太多心思也没有给过我家访的机会。先前与他家人的联系也只是停留在打电话让爷爷或奶奶来学校领取资助金。仅此而已！
一间不太宽敞的屋子，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剩下的就是简单的桌凳、炉子，还有靠窗的一张用杂物堆砌起来的写字台，这就是他所居住的地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那张小床想必是他的了，墙上面用一个大夹子夹着好些奖状。大床上病重的爷爷显然无法起身，用近乎沙哑、虚弱的嗓子说着：“谢谢，谢谢……”并不断地用他那枯瘦的手掌心拭去滑落在他憔悴、皱巴、瘦黄脸庞上的泪，头上缝合的伤疤依稀可见。
爷爷诉说着车祸的经历，又一次的老泪纵横，我也熬不过心酸，扭头擦拭着惜弱的眼泪。自始至终，孩子却未掉一颗眼泪。我突然感觉这位我曾经的得力小助手——李进发已经变了个人。觉得他应该还像那时我责备没有管理好班级坐在那抽泣的孩子，也应该是他调皮惹哭班里学生后得到训斥而沉默半天的男孩，怎么才短短一个暑假，感觉陌生倍感不同了呢？我自觉是生疏了，但他依然对我礼貌亲切，我有些后怕，是他遭此变故有种想不开的压抑吧？
这样的平静的确让人生畏，我倒希望他能像个孩子歇斯底里地哭出一切的伤心，可他并没有。
窗台上奶奶留下的几盆花里，显然是在昨夜浇过水的，我望着天边如血的夕阳，看着这秋日的余晖斜斜洒溢在这几株小花上，我又流下了泪。
我不能因为担心，硬生生逼迫他哭出伤心来，这个右眼下有颗哭泪痣的孩子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孩子们在柔弱年纪里的坚强真令人折服和疼惜！他的世界里现在剩下了怎样的存在？他的坚强是怎样的坚强？得到噩耗时，他也许正开心地与新同学玩耍、也许正读着七年级课本上的古文、也许他正梦想争做一名旗帜下的优秀团员，一切都是一个新的起点，一切都是全新的！
的确，一切真的是一个起点。他几乎成了一名孤儿，他紧接着的人生是要面对和小学里不一样的时光，从留守到了独孤。老天还算给予了一丝怜悯，留下病重的爷爷陪他走以后漫长的路。
他曾是我得力的助手，是一班之长。从教这么多年，我从未这样为一个孩子疼痛了心。
至今想起他那张清瘦的脸庞，似那弱不经风的身材，像棵缺了营养的树苗，只剩瘦长瘦长。
印象最深的还是我刚调入海晏民小，要接任这个班级时，新环境、新面孔，一切充满了挑战。接手这个班级也正是五年级新学期，听到校长安排后，悻悻地走向教室，心里还犯嘀咕：高年级的班级一般是差、乱、成绩靠后的。当抵触着靠近教室时，教室里似乎出奇的安静。走进教室让我很是惊讶:孩子正在安安静静地自习。或许是新任班主任前的表现吧，只听“起立”一声，孩子们齐刷刷地站起来向我问好，无数眼睛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陌生而又可爱的他们。 教室里干净整洁，先前猜想的脏乱差的印象一下全无。
那个喊起立的那个男生使我印象深刻了。两年来，他依旧如此地喊着起立，在班级中的威信是极好的。孩子们对他很为信任，这种信任源自于他的个人境遇和个人表现。
他是失去恩宠的孩子。童年里没有了母爱也缺少着父爱。在他出生五个月后，母亲就离家出走，不知去向。于是拉扯他的重任留给了爷爷和奶奶，父亲不得不为了生计四处打工挣钱。从李进发五个月到十三岁的成长岁月里，日子都是这样挪移的，唯一的宽慰来自于爷爷的关爱和奶奶细碎的照顾。一个稚嫩的孩子过早的担负起离别的伤痛，这个年龄段里，是有在父母怀抱撒娇的幸福，是有拽着父母的胳膊撒娇寒暄的温馨，亦或有与伙伴玩耍忘记回家后被揪耳朵的乐趣……可是成长的时光却是老人陪伴他看星星的剪影，让见不到双亲的时日一天天填满了岁月的空格。
当爸爸渐行渐远的背影越发清晰，妈妈这个称谓越为模糊，而爷爷奶奶渐渐苍老。同龄的孩子都沐浴在父爱、母爱中时，他却已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做家务的重担。许是父亲常年在外的因由，一面当孙子一面又担当成老人的儿子，这双重角色成了他每天除学校课程以外的必修课程。
留守儿童在思亲的岁月里总又说不出的疼痛与无奈，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叛逆、辍学、斗殴亦或早恋什么的，可是留守在爷爷奶奶奶身边的他，不仅可以帮老师把一个高年级的班级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周几乎拿下流动红旗，而且他自己的成绩在年级组里也保持在名列前茅。语、数、外每次成绩三门均在95分以上。每学期基本得奖，要么是优秀干部，要么和美少年，要么就是孝亲敬长之星。
他用自己的坚韧及优秀，给自己成长岁月一个个最美的出彩，给童年留守出一段璀璨的追忆。
若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是给予人生砥砺的考验，这个考验何其残酷？留守十三年，在步入全新的第十四个年头时，无情地卷走了仅有的一些温度。父亲匆忙的背影永远定格在了匆匆里，昔日犹如母亲的奶奶也消失在视线里，只有身体病恙，不再健朗的爷爷成了他未知路途的陪伴者和见证人。
去看望他爷孙俩时，与爷爷说起当时事故时，李进发并没有流一下滴泪。只在窄小的厨房里用比他手掌大的菜刀娴熟而默不作声地切菜，张罗着晚饭。当我们要起身回去时，爷爷特意要我能找些时间好好与孩子谈谈心，因为爷爷在夜晚听到过孩子蒙在被子里哭泣。
哪有不哭泣的孩子，只是他在相依为命的爷爷面前选择了坚强。他留恋父亲过年回家陪他贴对联、看社火、放鞭炮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也心疼过得了肾病，仍然外出打工的父亲。
如果说这样的人生变故是给一个十四岁孩子的新的洗礼和磨砺，那么我真心感谢他那段漫长的留守岁月给他坚强、勇敢的奠定。尽管岁月欠下他一个个温暖的转身，却弥补给他一颗与寻常孩子不样的心，是一颗勇敢的心。
步入中学，仍然是一班之长的他 ，在我心里就是一颗与苦难的河蚌中磨砺出的别样的珍珠，以前是，将来也会是。
青木措，笔名箫扬青青 。青海祁连人，教师，爱好篮球、音乐、学习写作。喜欢写诗和情感故事。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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