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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竹笛 || 杨善强

2021-12-28 04:04:38

父亲是七十年代的文艺青年,吹的一手好笛子。

那一年,父亲离开海带养殖场,进国营渔业公司成为一名打渔的船员。每次出海前,他最后一项必做工作便是检查竹笛和曲谱有没有带上。一般是半月余,渔轮进港,父亲归来,西大院汝宝叔总是夹着他的胡琴跑来我家。一番嘘寒问暖,谈论最多的便是父亲在海上练了哪些曲子,又新学几首,哪首的某段高音怎么走……随后便你拉我吹起来,一如两位文友交换读书心得。

 在我小学五年的的暑假,渔轮在舟山船厂进行为期一月的修理,父亲被安排休息。每日,位于东部城区云台山脚下一隅的我家小院,便响起父亲悠扬的笛声。这也是我听父亲吹笛最长的一段时间。

在快开学的闷热了一天的晚饭后,整个山村停电,忙碌一天的人们摇扇出来纳凉。天色渐渐暗下,父亲如往常,先高一声低一声地调着笛音,当十指在笛孔上有节奏地弹起落下,落下弹起,便以一首《山歌好比春江水》开头。笛声似金属打击声之清之脆之明净,即让我眼前浮现一潭透明见底之漓江之水,胸肺清凉如洗;吹到颤音处,亦让人闻见山泉滴落青石之声,直沁入心底。此刻不能大鼓,大鼓赤热;也不适洞箫,洞箫未免悲凉。清越的笛声以小院为轴心朝四周辐射,向南摩挲着树梢被月光下如靛云台吸纳了去,山也显得更青,更幽远。纳凉的左邻右舍也逐渐围拢来,彼时的小院已成为父亲的舞台。汝宝叔也只在《葡萄熟了》这曲响起时,无比激动地凑过来,咿咿呀呀地和着他那永不进步的调子。月光泻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月光下吹笛的父亲是那样的英俊,那样的潇洒!

忽一日,父亲出海匆忙竟落下竹笛在家。为了炫耀一下,我将竹笛偷偷带到学校。课间拿出,一个个都争着要吹。哄抢中竹笛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地,不知谁无意间一脚踏了上去,伴着脆脆的“咔嚓”一声,大家都不抢了。我飞奔过去,捡起,双手执笛,竹笛的尾端两道明显的裂痕赫然眼前!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嘴里念叨:完了,这下完了!

果然父亲归来一进家门就直奔挂在堂屋厅堂之侧那幅“迎客松”旁的竹笛。发现竹笛损坏,眼神直刺刺地盯着一贯调皮捣蛋的我。我嗫嚅说出了真相,当即一记耳光响在我的脸上,我只觉眼前一片金星嗡嗡作响。

 从此我有些记恨父亲。

从此也没再听到父亲吹笛。

1988年我考入省重点高中,住校,所以很少与父亲见面。高二学期某个星期天中午,下了自习正准备去往食堂,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站在楼梯口,拎着背包,表情竟有些腼腆。下午不上课,父亲决定带我出去吃饭。

在位于学校西面的罐头厂边一小饭馆坐下,父亲点了几个菜,喝着酒。他说近来船进港总是错过我每月一次的回家时间,快四个月没看到我了,有些想我,所以船一靠岸家都没回就来了,又问我在校学习、生活情况……不觉已聊了很久,饭馆里只剩我们一桌,父亲也有些微醺。忽地他兴奋地说:“差点忘了告诉你,那只你弄坏的笛子我粘好就放在船上吹了,音质还是不行。这趟船取采(打鱼)丰收,鱼在浙江那边卖了好价钱,多发了点装箱(鱼箱)费,我早就看好这只紫竹笛了,咬咬牙就买了!”说着便从包里取出了笛子——褐色,油亮,乌黑斑马线不规则横间笛身。父亲麻利地舔好笛膜,旁若无人地演奏起来。许是这只紫竹笛质地优于之前那只,许是父亲于海上长年累月练习的积淀,那紫竹发出的高音如水银泻地,大珠小珠;中音宽广雄厚,如陈年酒酿;低音则呜咽的如泣如诉……

毕业后,因忙于自己的事业,便很少有时间听父亲吹笛了。

十一年前父亲突然离世,走的很急。

父亲下葬的前一天,按照当地的习俗要请戏班子吹吹打打。问了多家,乐器多是唢呐等,却无竹笛,实在有些遗憾。

 山脚下的那个小院再无笛声飞出。近来,我曾于月夜多次徘徊在小院四周,山仍在眼前,却无深邃幽远之感。


     愿父亲的天堂永远有笛声。




作者简介:  杨善强,出生于1972年3月,江苏省连云港市连云区人,自由职业者。市作家协会会员。热爱生活,业余喜爱阅读,听音乐,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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