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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结、康河情,是两颗中国新诗史上最璀璨的明星

2022-03-09 02:00:35

文|  韩力智

图|  叶子公号

一叶看山

      让智慧承载梦想


按语:说到新诗,我们不得不提到徐志摩和戴望舒。他们分别以《再别康桥》和《雨巷》将白话新诗推向了一个至高点。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使他成为更多人心中浪漫的化身,戴望舒的《雨巷》投《小说月报》时,代理编辑叶圣陶称许它“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可见,这两首诗在新诗的发展史上或现当代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堪称现代唯美诗之双璧。两首诗在艺术风格、意境上既有相通、相似处,又有相反相成相衬的绝妙旨趣。而且,两首诗在艺术成就上都达到了某种难以逾越的高度,作为中国现代唯美诗的经典范本,可以说名至实归。

《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并使他赢得“雨巷诗人”的美称,也是他的代表作。全诗通过描绘“我”在江南梅雨季节,在小巷中渴望寻觅“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却不得的画面,抒发了诗人内心梦幻的期待和忧伤的情绪。全诗用隐喻和象征的手法,含蓄地表达了诗人的情绪,画面美丽而略带伤感,章节和字句之间,采用反复重叠的方式来吟咏抒情,有一唱三叹之感。 

《再别康桥》是徐志摩众多抒情诗中极有份量的一首。在《再别康桥》中可以看出留学剑桥的生活对徐志摩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诗人称:“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因此诗人告别康桥,也就是与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梦告别。这种依依借别的款款深情在这首《再别康桥》中委婉细腻地表达出来。在《再别康桥》里,已没有康桥的真实、具体、完整的图景,而只有从中提取的感觉和想像化了的意象,语言对意象的外部形态,也都是轻轻触及之后马上转化为心灵和情感反应,转化为主观想像和内心独白。

本文将通过对这两首诗感情、意境、韵律、艺术技巧等方面进行比较,深入了解两位诗人的创作艺术手法以及诗歌本身的韵律之美,再一次感受“康桥诗人”寻梦理想破灭后的淡淡离情和轻轻挥手而去的浪漫潇洒、聆听“雨巷诗人”撑着油纸伞彳亍寻梦的浓浓哀怨和呼喊那一丝希望的羞涩而朦胧的心声。

一、此二诗之共同之处

(一)在写作上都追求了唯美的艺术风格


之所以把这两首诗称之为“现代唯美诗”,是因为两首诗在艺术风格上都明显的体现了一种唯美的艺术追求,都体现了一种玲珑剔透、精致典雅的形式美以及和谐铿锵、轻盈柔婉的音韵节奏美;而在诗歌意境的营造上,二者都特别注重追求一种单纯典雅的艺术氛围,而并不特别注重诗意的深刻蕴藉。所以,一般的读者刚一接触这两首诗,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被两首诗歌轻盈柔和的节奏、美丽单纯的意境所吸引,也就是说,两首诗首先都是凭借这种形式上的“唯美”风格而引起读者的喜爱的,以至于诗歌艺术内涵上的真正价值反而并不为人注意,或者说,反而显得并不重要了。这个事实也许正好说明诗歌的形式美其实也可以视为诗歌的真正价值而独立存在的。

然而,当我们在强调二者的形式美的重要意义时,却并不意味着二者在诗意内涵上或许存在着某种缺憾;事实是当我们进一步深入品味这两首诗的诗意内涵时,不难发现,两首唯美诗蕴藉的诗意之美其实是形式和内涵完美组合的结晶,在这里,形式和内涵水乳交融的揉在一起,以致很难将二者严格区分。当我们全身心地沉浸在诗歌轻盈柔美的节奏氛围里、情不自禁的轻轻吟诵出声时,就很难说得清诗歌吸引我们的究竟是形式还是内涵了。这就是这两首诗的迷人之处。然而我觉得更迷人的是两首诗在同样轻盈柔美节奏中呈现出来的相反相成,交相辉映的艺术境界,构成了两幅风格迥异、色彩对比强烈,然而却同样精美绝伦的画图。对比欣赏这两幅画图,各擅风情,各具特色,各呈异彩,却都给人一种难分伯仲、妙趣天成的美感。

(二)在布局上都完美地运用了复沓之美


从《诗经》《楚辞》一直到现当代新诗,复沓手法散发出不朽的艺术魅力,发挥着突出思想、强调感情、暗示思路脉络、加强韵律节奏等作用。《诗经》是复沓手法广泛使用的源头和经典,很多诗歌如《国风周南芣苢》、《国风秦风蒹葭》、《国风魏风硕鼠》、《小雅采薇》等作品大量运用复沓来赞美劳动、表述爱情、揭露剥削、描写戍边。朱自清在《诗的形式》中指出,“诗(歌)的特性似乎就在回环复沓,所谓兜圈子”。:“复沓是歌谣的生命。歌谣的组织整个儿靠复沓,韵并不是必然的。”

诗人公木说过:“新诗不仅因为它时间上属于现代,更因为它反映了中国诗歌现代化的进程……完成了旧传统的打破和新传统的建立,但并非割断,而是推陈出新。”而《雨巷》和《再别康桥》在布局上的确与《蒹葭》和《关雎》有着惊人的对应性相似,也有很多文学爱好者对此有相同的看法。下面具体分析:

1. 《雨巷》:复沓,让怅惘更深


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雨巷》是戴望舒的成名作和前期的代表作,其因此赢得了“雨巷诗人”的雅号;,当时的中国处于白色恐怖之中,诗人因曾参加进步活动而不得不避居于松江的友人家中,在孤寂中咀嚼着大革命失败后的幻灭与痛苦,心中充满了迷惘的情绪和朦胧的希望。《雨巷》就是诗人这种心情的体现,怅惘与希望、幻灭和追求的双重情怀融于其间;这种情怀在当时的知识青年中是有一定的普遍性的。

《雨巷》共七节,突出地运用了复沓手法,不仅呈现出音乐的美感,而且诗人蕴于其中的怅惘情怀在回环反复的旋律中更加浓郁;音乐美(艺术美)与诗意美并具。

《雨巷》中的复沓手法有三种形式:一是首尾“起结复见”的段式复沓,二是贯串“我”与“丁香姑娘”雨巷相遇过程中的词句复沓,三是同韵到底的韵脚复沓。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的首尾两节仅仅更换了一处动词,即由首节的“逢着”到末节变为“飘过”。动荡的社会现实给诗人带来了“孤独”“彷徨”“迷茫”和“愁怨”,但是诗人的内心还挣扎着“希望”,祈望在了无趣味的生活(亦或在阴暗潮湿的“雨巷”)中“逢着”一位与自己“同病相怜”更相惜的“红颜知己”--“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但是,诗人在雨巷中经历了短暂的、带有浪漫情调的、梦幻般的“奇遇”之后,隐隐的希望变成了深深的失望:“逢着”“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只能如梦幻中“飘过”!从“逢着”到“飘过”,两个动词的变换不仅形象地再现出诗人的心绪变化,而且使诗中渲染的那种因理想破灭而无法挽回的苦闷、哀怨与无奈、怅惘的情感进一步加深了。让基本相同的语段在诗的首尾重复出现,这种“起结复见”的复沓手法既增强了全诗的音乐感,更使全诗在内容上前后照应,丰赡了诗歌抒发的情感内蕴。

《雨巷》的每一节都有词句的复沓。除了首尾两节的“悠长、悠长”,在第2-6节中,诗人用一组镜头(动态的画面),通过大量的词句复沓描绘了“我”与丁香姑娘的“雨巷奇遇”:第2-3节写丁香姑娘现身雨巷(出现),三个“丁香一样的”和两个“哀怨”写其容颜,两个“像我一样”写其神态;第4节写丁香姑娘走近(相遇),两个“走近”和两个“像梦一般的”构成对眼神“凄婉迷茫”的特写;第5节写与丁香姑娘擦肩而过的相离(分离),两个“飘过”突出相遇相会之短促,两个“远了”突出“我”目送之依依不舍;第6节写丁香姑娘远去(消失),“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形成意义复沓,突出了雨巷中“逢着”丁香姑娘就是一场短暂的“梦”,更大的失落、更深的悲哀占据了诗人的内心。可以说,诗中大量的词句复沓,在凸显《雨巷》强烈的音乐性的同时,更为细腻地刻画出诗人的一段心路历程:巨大的现实失落感迫使诗人不得不把“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这个真切的盼望降级为“虚幻的梦境”--“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此外,《雨巷》用韵统一,全诗七节,韵脚相同(通篇押ang韵),每节六行押韵两到三次;且“雨巷”“姑娘”“芬芳”“惆怅”“眼光”等词还在韵脚中多次出现。这种同韵复沓,增加了诗歌的凝整性和音韵美,强化了诗歌回环往复的诗意美。读者吟诵《雨巷》,自然入乎其内,犹如深情吟哦一曲轻柔舒缓的咏叹调,倾诉着内心的寂寞、怅惘……

戴望舒深受法国象征诗派的影响,《雨巷》堪为他运用象征主义手法来创作汉语白话新诗的成功范例。其运用的象征主义诗歌创作方法,虽属于“舶来品”,但诗中的象征性意象如“丁香、雨巷、油纸伞”等,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货”或“中国制造”(亦为“中国江南制造”)。这些象征性意象与彳亍其中的独行者(“我”)、幻想的“丁香姑娘”共同构成了一种象征性意境,含蓄地表达了身处动荡时代的知识分子既迷惘感伤又有追求期待的复杂深沉的情怀。

2. 《再别康桥》:复沓,让离愁更浓


一首《再别康桥》再次将康桥与徐志摩紧密联系在一起,编织出徐志摩诗文中独有的“康桥情结”。1920-1922年,在伦敦康桥的两年多留学生活中,徐志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生观;这一点确如其自述:“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1922年8月,徐志摩在《康桥再会罢》中写道:“任地中海疾风东指/我亦必纡道西回/瞻望颜色……我今去了/记好明春新杨梅/上市时节/盼我含笑归来/再见吧,我爱的康桥!”六年后,诗人重访康桥,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

而在此前的六年里,诗人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世界是追求与阻遏、浪漫与非议并存。当我们轻吟曼诵《再别康桥》时,融于字里行间的淡淡哀愁总能扑面而来;虽是故地重游,诗人已不能“含笑归来”,因为物是人非,因为乍逢即别,惆怅之情和离别之愁袭上心头。

《再别康桥》的音乐美主要表现在对中国古典诗词复沓手法的传承与创新上。

一是首尾两节的段式复沓。《再别康桥》的首节和末节在语意上同中有异,在节奏上完全相同,形成复沓回环的圆形结构。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首尾两节相呼应,复沓中有变化。从“轻轻的”到“悄悄的”,传递出的不止是诗人重访时不愿惊扰景仰的母校,不愿打破母校的静谧与和谐,只求默默地与之作依依惜别;而且在复沓往复中突出诗人再别母校时的失落与孤寂,岁月流逝,物是人非,曾经的快乐只属于过去的记忆。热爱与惜别、忧伤与孤寂,在“轻轻”与“悄悄”中涌动。从“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种复沓已不是简单的民歌体复沓,它传达出了更深的情感意义--“不带走一片云彩”是诗人在“寻梦”后的释然、淡然和超脱,是对母校的赤子情怀:让母校一切的美好都留在母校,哪怕是“一片云彩”,让自己带着对母校的挚爱离开,宁愿孤独寂寞地“悄悄”别离。这种赤子情怀使诗人再别康桥的情景凝成一个极富动感的衣袖飘飘、挥手惜别的画面,更见诗人潇洒飘逸的气度和难舍难分的离情,折射出诗人独特的行为美。首尾两节形成照应,在复沓回环中强化诗人“再别”的离愁,也使全诗呈现出美丽的圆形抒情结构。

二是韵脚、诗行变化中有统一。《再别康桥》全诗七节,用韵和句式与《雨巷》不同,每节四行隔行押韵,且有多个韵脚;每节第一、三行稍短(六字居多),第二、四行稍长(多为八字),诗行有规律地长短错落,全诗呈现出形式的严整性。可以说,《再别康桥》的用韵和诗行排列不拘一格而又法度严谨,七节诗排列有致,韵律在其中徐徐流淌,形成优美的节奏如涟漪荡漾,与诗中意象的转换、情感的起伏契合,给予阅读者独特的审美感受。

三是散布在诗行中的叠音词和词语复沓。诗的第1、3、6、7节中,虽只有“轻轻”、“油油”“悄悄”三个叠音词,但是起到了很好的摹声、绘景、状貌、传情、渲染氛围等作用。全诗除首尾两节分别以“轻轻的”“悄悄的”呈现词语复沓外,还有第5、6节中“星辉”“放歌”“沉默”等词语复沓: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诗人重访康桥是痛并快乐的,痛感来自现实,快乐则是美好的记忆。诗人在第2-5节中回忆了康桥迷人的风光和生活其中获得的快乐;这种使他梦绕魂牵的快乐就是源于当年的康桥“寻梦”:追求着“爱”、“自由”与“美”,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当年的诗人犹如隐士找到了精神家园,当收获了斑斓的“星辉”,驾舟而返,心情愉悦至极,不由得快乐“放歌”。但是,重访故地,风光依旧却已物是人非,短暂的重访化为“再别”,深深的失落和梦碎的苦痛袭上心头,“我”已无法“放歌”,笙箫、夏虫,乃至康桥也因“再别”而“沉默”,真是“物我相谐”。

第5、6两节从过去回归现实,在“星辉”“放歌”“沉默”的复沓中再现出诗人情感由“乐”而“愁”。诗人之所以“沉默”无声,“悄悄”离去,正是因为化不开的离愁!

三)这两首诗对意象的运用都有浓郁的古典美


五四以后的诗人都有自己情有独钟的意象,就像艾青的“大地”“太阳”,冯志的“蛇”,而徐志摩和戴望舒的温婉则来源于中国传统的意象美感。

《再别康桥》中,“云彩”、“杨柳”是告别的象征。让我们联想到“以柳寄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而“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又让我们想到“以柳喻人”,“借柳寄恋”,正如林黛玉在宝玉眼中“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青荇”这一意象在《关雎》中就有充分体现,在诗经中,是男子爱上采集荇菜的女子。但是,徐志摩这里却是,甘愿化作“青荇”,这也表达了他宁可沉浸在这短暂的温柔爱情之中,让自己的记忆永远留在那一夜康河的船上。“虹”“潭”“长蒿”、“星辉”这些古典意象更是增加了一种美感。“放歌”也正是一种古人抒发情感的方式,《诗大序》中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悄悄是别离的笙箫”,诗人用“笙箫”这一中国传统乐器为他的离愁更添一份悲伤。

《雨巷》中最明显的意象就是“雨”“巷”和“丁香”。雨在中国诗词中一直是渲染气氛的作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而“巷”则是南方人的专属,对这些事物的眷恋,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的心态。将“雨”“巷”结合,“雨巷”则是诗人的新创,给了我们一种凄凉,悠长,沧桑的寂寥之感。“丁香”自古与“愁”相结合。丁香易谢,人们说丁香往往是伤春。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南唐的“青鸟不传云外言,丁香空结雨中愁”……无不将丁香的惆怅郁结在千千情结之中。戴望舒笔下的丁香比古人的更温柔,也更淡雅,同时也更寂寥。它是附着在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身上,给我们带来紫色的惆怅。一条古巷,一把油纸伞,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还有未曾出现在诗句中的那个徘徊者,仿佛都笼罩在紫色之中,这也是诗人对全部感官的调动。

二、此二诗的区别分析

(一)都写诗情画意的美景,两者的画面感却迥然不同


《雨巷》为我们展示的是一幅充满古色古香的现代水墨淡彩图。背境辽阔、空灵,色彩灰白、淡雅。画面布局简洁,却意境深远。一条悠长空静的由长长短的条石板铺砌而成的江南小巷,在朦胧细雨的温润洇染下,寂寥而忧郁的向前伸展着。在小巷的深处,一位飘逸而落寞的女孩踽踽独行:朦胧的伤感,淡淡的忧郁,梦幻般的叹息,在灰黄色油纸伞的映衬下,定格成一幅古典的风景长轴,散发出一种馥郁而忧伤的丁香花一般的诗意。
  这就是《雨巷》的诗意氛围。它的灵魂是空灵、寂寥、忧郁,但同时又淡雅、玲珑、优美。画面布局是典型的古典山水虚实相间式构图,且以虚为主,以空白为主。朦胧氤氲的细雨洇染统治了整个画面;然而,那种似乎一眼就能看透的简单之极的画面布局却不知怎的总在散发着一种余音绕梁般的韵味,一种挥之不去、欲罢不能的惆怅,一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朦胧的初恋般的美好情愫就此却让你魂牵梦萦。这就是《雨巷》的独特之处,它以极其简单的意象却表达了一种极其丰富的诗意,这就与《再别康桥》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
  《再别康桥》为我们展示的是一幅迥然不同的画面。这是一幅颇具西方印象派油画特点的风景小品。浓墨重彩,色彩绚丽,热情洋溢。你看那河畔的“金”柳,在夕阳映照下,金碧辉煌,美丽无比;柳丝披垂,微风细语,裙摆袅娜,柔情万种,像一位美丽羞涩的“新娘”。绿油油的水草在水中柔柔的“招摇”,榆树下的深潭反射出彩虹般的梦幻之光,更有“星辉斑斓”的“青草更青处”,“撑一支长篙”的“寻梦”之旅……这些繁复绚丽的意象与《雨巷》的清纯简洁恰好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
  如果说《雨巷》是一位古典含蓄的小家碧玉,那么《再别康桥》就是一位时尚浪漫的现代女郎。二者相辅相衬相映照,各擅风情,各具风韵,却又不相伯仲,互补兼容,同样令人目醉神迷,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对照啊!

(二)均为写情佳作,情感基调却大不相同


雨巷这首诗写的是梅雨季节江南小巷中的一个场景,代表了诗人陷入人生苦闷时,对未来渺茫的憧憬。
  《雨巷》的基调是忧郁的,当然,这并非真正情感上的忧郁,其实只是一种奢侈而华贵的情感外衣。诗中那种缠绵、优美的伤感其实并非来自生活的磨难,甚至也与爱情无关,那只是一种青春诗人(当时诗人只有22岁)对生活、诗意、美感的一种莫名的憧憬,一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感宣泄。所以,《雨巷》的忧郁是轻盈、美丽而高雅的,是充满一种审美情愫的快感的。无论诗人如何“太息”,如何“哀怨”,如何“冷漠,凄清,又惆怅”,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真正的阴暗,也并不真正的痛苦,丁香花“忧愁”意象的背后,其实只是美丽、温柔、多情,甚或美好,其间夹杂了一些青春诗人的朦胧的困惑和期待而已。所以,读者读了这首诗后的真正感觉也并非哀怨、忧愁,而更多的却是美好、愉悦。这种愉悦既是审美上的,也是情感上的。然而,《雨巷》的忧伤却又几乎是毋庸置疑的,这确确乎是一个美丽的悖论。《雨巷》的忧伤来自于一种古典而华贵的意境氛围的营造。虽然这只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审美追求,但这种“刻意”的营造中却融合了最佳的古典忧伤元素,如朦胧的细雨,忧愁、悠长、空寂的江南小巷,传统诗意中优美而忧伤的丁香花,古朴而简陋的油纸伞,踽踽独行的落寞而美丽的林黛玉型的姑娘……这些元素以极其自然典雅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种天衣无缝的忧伤的美丽氛围。这种忧伤的美丽或美丽的忧伤虽不能真正感动你,但足以让你迷恋。
  而《再别康桥》的旋律却是欢快的,充满了一种甜蜜的幸福感。再别康桥是一首优美的抒情诗,宛如一曲优雅动听的轻音乐,将自己的生活体验化作情思,融汇,驰骋在康桥美丽的景色里 。如果说,《再别康桥》也表达了一种离别惆怅情绪的话,那么,这也是一种“甜蜜”的“离别”和“幸福”的“惆怅”。全诗最带有“惆怅”嫌疑的一节诗是倒数第二节:“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节诗是紧承前一节诗“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而来,是一种激情高扬之后的平静;所以,这种“平静”应该充满了激情的余韵,愉悦的美感还流荡其间,因而,诗人并不惆怅,更无忧郁。诗中虽然倾诉了一种深情的依恋,但它的基调却是轻松潇洒,明亮优美的,正如诗歌结尾所表达的:“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轻盈柔婉的节奏传达的正是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对过去是一种美好而深情地回顾,对未来应该也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只有具备了这种心态,才可能写出这种清新美丽、铿锵动人的诗句。

由此看来,徐志摩称得上是一位幸福的诗人,一位甜蜜的歌者,足以让许多诗人羡艳的。因为通常“悲愤出诗人”,很多诗人只有在困苦中才能激发诗意灵感。所以,古今中外大多优秀的诗篇都是忧郁激愤的,大多诗人都是痛苦惆怅的;但徐志摩或许是个例外。他的许多诗都是充满生活愉悦激情、充满幸福感的,但照样美丽动人、诗意盎然。

通过对两首诗的比较欣赏,我们可以更深入的品出两首诗的独特韵味,从而把握两首诗的诗意灵魂:它们虽然同样优美,但诗意个性迥异。一清雅,一绚丽;一忧郁,一欢快。而这种区别正是两位诗人风格的典型代表。有“雨巷诗人”美誉的戴望舒,他的《雨巷》正好代表了他早期诗歌那种中国古典传统和欧洲象征主义融合的诗风:轻柔、蕴藉、朦胧;而《再别康桥》则正好体现了生活中充满“爱情”“浪漫”传奇的徐志摩的风流倜傥的绚丽色彩:美丽、绚烂、浪漫。这既是他的诗风的概括,又是他人生传奇的写照。人们论诗时常说,“诗如其人”“人生如诗”,指的就是诗人的人生观和审美取向与他的诗作的密切关系,这种密切关系,我们在《雨巷》和《再别康桥》的比较欣赏中就得以窥见一斑,两位诗人的不同个性和不同艺术审美追求在我们眼中就呈现出不同的风采,风姿各异,旨趣不一,却同样诗意盎然,妙趣天成,为广大文学爱好者所喜爱。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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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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