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敖登托雅
俄语翻译:Hangard
八月中旬,图瓦共和国举办了首届“呼麦在亚洲中心”国际艺术节。我的好朋友Hangard也受邀出席了活动,那半个月的图瓦之旅对他来说仿似经历了一场奇幻式的生活。他在图瓦期间与我聊起,决定给Alash乐队做一个专访。于是我把问题拟好发到他的微信上,他用俄语对他们进行了询问,乐队三个人对我的专访表现的很积极,不仅回答的很认真,他们的美国经纪人还将俄语录音又整理成了英文文件一并发给了我。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图瓦朋友们对于这次采访的尊重和表现出的职业修养,尽管我们都是朋友。但是由于采访我未能亲临现场,仍有话题未能进行必要的延伸,但不管怎么样,感谢Hangard的俄语翻译,你最棒了!这将是这支来自俄罗斯联邦图瓦共和国的乐队在中国接受的首次采访。
一个享誉世界的图瓦多声部艺术领域大师级的乐队
一个享誉世界的图瓦多声部艺术领域大师级的乐队。这种艺术形式是一个人可以同时唱出多重声部的非法技艺,在中国范围内我们把它译为“呼麦”。除了呼麦,他们在演奏图瓦传统乐器领域也有着非凡的造诣。Alash一直深深致力于图瓦音乐和文化的发展。于此同时他们也非常喜爱西方音乐,他们始终相信在传统音乐不断发展的同时,可以和东方音乐有一个巧妙的结合,从而产生一种新奇、独特的风格。他们认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承图瓦音乐遗产。
Alash乐队是目前图瓦共和国继Huun-Huur-Tu、Chirgilchin之后又一支被世界乐迷所认知的以原生态为主的图瓦乐队。早在1999年,以Bady-Dorzhu(巴迪道尔吉), Ayan(阿音), 和Ayan-ool(阿音乌拉)(以上三位是Alash乐队的阵容)在内的12名克孜勒艺术学院对图瓦传统音乐非常喜爱的在校学生组成,并将乐队取名为Changy-Khaya。这些孩子们都来自于克孜勒艺术学院的呼麦传承班,而呼麦传承班的创建人则是图瓦大名鼎鼎的Kongar-ool Ondar。正是他在纪录片《Genghis Blues》(成吉思汗的蓝调)中的表现,让更多的西方人和世界上其他人对图瓦的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80年代末Kongar-ool在克孜勒艺术学院里开班了“呼麦传承班”,把一些对图瓦传统艺术有兴趣并有天赋孩子们召集起来,统一教学。乐队的Bady-Dorzhu四岁就跟随老师学习,Ayan-ool八岁跟随老师学习。很多图瓦的孩子们从小就对传统音乐有着骨子里的热爱。
Alash乐队成员介绍
Ayan Shirizhik: 1982年出生于Tangdy Kozhuun苏木,他出生在牧马人家庭,现在他也会在没有演出时候,拿出大量的时间来跟他的马群在一起。
他在非常的小时候的就表现出了对呼麦的极高天赋。后来没过多久他就随家人搬到了克孜勒,正式拜师于图瓦另一位传奇呼麦大师Andrei Mongush开始系统学习图瓦呼麦。他在图瓦共和国国立克孜勒艺术学院完成民族乐器本科学位期间加入了ALASH乐队,接着他在“东西伯日利亚艺术与文化国际学院”拿到了民间乐团指挥专业硕士学位。
他是ALASH的打击乐和管乐演奏家,可以演奏不同的图瓦传统管乐,limbi(图瓦横笛)、murgu(无孔竖笛) and shoor(潮尔),以及各种不同的图瓦传统打击乐kengirge(图瓦鼓), shynggyraash(图瓦鼓上放置的打击铜铃), duyuglar(马蹄), khappchyk(阴囊沙锤)。他同样也喜欢演奏现代打击乐器,djembe (非洲鼓)and cajon(箱鼓)。
他不仅非常擅长borbangnadyr技法,同样也精通各种呼麦技法。他在2009年被授予“图瓦杰出艺术家”称号,并担任2015年图瓦国际呼麦大赛传统个人组评委。
Ayan-ool Sam: 1983年出生于 Erzin Kozhuun苏木。在八岁时被Kongar-ool选中开始学习图瓦呼麦。在图瓦共和国国立克孜勒艺术学院拿到本科学位,在东西伯利亚国立文化和艺术学院取得硕士学位。他擅长所有的图瓦传统乐器,但他却是图瓦最棒的 doshpuluur(图瓦三弦)演奏家。他还喜欢弹吉他和用吉他作曲。他在业余时间喜欢修剪他的花园和房屋修缮工作。他精通所有呼麦技法,但是他的 ezengileer技法尤其的突出。在2015年被授予“图瓦人民呼麦表演艺术家终生成就”。
Bady-Dorzhu Ondar:1984年出生于Dzun-Khemzhik Kozhuun苏木,在四岁被Kongar-ool发现,开始系统学习图瓦呼麦。不到十岁就跟随Kongar-ool美国巡演,还分别登上了大卫•莱特曼和切维•切斯的脱口秀节目,他擅长所有的图瓦乐器,但最为出名的是他igil的演奏。他还是一位吉他和贝斯的演奏家,同时他也擅长演奏其他西方乐器。他是ALASH主要编曲和音乐总监。bady精通所有的图瓦呼麦唱法,但是众所周知他的Kargyraa是享誉世界的。在2007年就被授予“图瓦人民呼麦终生艺术家称号”,他和ayan-ool是图瓦历史上最年轻的终生成就艺术家。
我们是祖先和图瓦土地链接的纽带
你们的老师Kongar-ool Ondar在图瓦有很重要的意义,能说说老师对你们的影响吗?
他对我们来说是一位人生导师,就像父亲一样,引导我们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图瓦人。他让我们明白,呼麦是人试图跟大自然交流的一种方式,图瓦人世世代代跟大自然生活在一起,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大自然给予的,所以我们敬畏它,信仰它。同时,他会像讲故事一样,将古老传统呼麦技法的来源,发声方式教授给我们,也会教我们翻唱一些大师的经典作品。还有也就是让我们受用终生的,他指导我们如何成为一个音乐人、一个艺术家,以及教会我们把自己当作传统图瓦文化的代表呈现在各类舞台和巡演中。
Alash的音乐和我们听到的其他图瓦的音乐都有一股来自于土地的纯粹感,你们认为你们的音乐具有怎样的表达?
首先我们都非常感恩我们的祖先,能够留下这么美妙动人的音乐。如此美妙的音乐,是源于祖先和图瓦土地的链接纽带,对我们来说每当我们演唱图瓦音乐的时候我们都会感觉到这种纽带,我们会在演唱的时候想到我们的祖先、我们家乡、我们土地、我们森林、我们的大自然,这一切又和我们的音乐链接在一起,我们只是把这份对祖先的崇敬、对大自然的敬仰、对生我们养我们的那片土地热爱表达了出来。
Alash乐队首张同名专辑
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下Alash乐队名称的由来?
这个乐队名称来源于流经图瓦共和国西北地区的一条颇有传奇色彩河流。它在当地被称为“神的河流”,因为传说经常可以在河边听到很奇怪的声音,我们认为这是“天神”在唱歌。萨满也学习这种声音,试图与天神对话,祈求保佑。这种“通神之术”也被普遍认为是呼麦起源之一。
但我们很喜欢一个说法,河流是祖先和古老的过往的一种纽带。我们将ALASH作为那个河流的一部分,是链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纽带。有的时候大家以为我们是来自ALASH河所以的地区,所以才以那条河流为名。但是你可以看到那并不是事实。
乐队第二张专辑《Buura》
每年都去国外演出,那里的生活状态和图瓦截然不同,几乎可以说是从一种现代化的繁华重返原生态的过程。
在过去的15年里我们看到了图瓦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在克孜勒市,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在今天,我们和世界其他城市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了,但一开始确实是有差别的。我们想去看不同地方的人是怎样生活的,他们怎样交流,每一个国家都有好的和不好的地方。我们将自己的工作视为一种传播图瓦文化的方式,能够让其他国家的人了解和认识图瓦,同时我们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图瓦人民了解认识其他国家的状况。但是呢,其实现在还是希望能一直在图瓦生活,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图瓦共和国的自然环境如何?对你们的音乐又产生了何种影响?
图瓦的音乐和图瓦土地人民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图瓦的河流,山川,风的声音和画面都在图瓦音乐形成中有重要作用。它们流传了如此悠久的时间,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地方,同时我们也意识到那就是连接一切的所在。
乐队音乐里关于描述图瓦自然环境的有多少?可以分别介绍一下那些河流,山脉的神话故事吗?
我们并不认为那是神话故事。对于图瓦人民来说,万物中都存在一个eezi(神灵),它是一个地方的掌控者或是一个事物最重要的部分,像是灵魂一样的存在。音乐就像是那个掌控者或是灵魂可视的化身,它用这样的方式连接起人们和自然。有一些关于陷入困境的猎人的故事,猎人在taiga陷入大雪困境中,他们弹奏起音乐,悠扬的乐曲使得taiga的灵魂掌门爱上了他,故事的结局有很多版本,有的版本里猎人留在了那里,有的版本猎人死了,也有版本是猎人平安回了家。
(taiga指的是泰加林,由耐寒的针叶乔木组成森林植被类型)
乐队的最新专辑《Achai》意味父亲,为了纪念他们的音乐之父kongar--ool
乐队的经纪人是美国人,怎么和他认识的?又怎么成了你们的经纪人的?对他怎么看?
Sean Quirk是个美国人,他从2003年起就生活在图瓦了。他很快就掌握了图瓦语并且成为了我们的朋友。一开始他和我们一起成为了图瓦国家乐团的成员,后来kongar--ool老师要带我们参加演出,同时他也带上了sean并且也要求他表演,所以我们开始以这种方式教他表演。到了2006年,我们被邀请到美国参加一个交流项目,sean被聘为我们的翻译。从那以后他就承担起了我们的制作人,他做的非常棒。有了他的参与和帮助我们成功的完成了几场大型演出,比如在芝加哥音乐厅。现在,sean在图瓦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一个图瓦爱人和五个可爱的孩子。我们知道,他对图瓦有着深刻的感情,这里有他热爱的事业和家庭,他同样对教授图瓦音乐有着极大的热情。他是个好人,我们很感激他能够给予我们帮助,并且为把我们打造成为一个更有影响力的乐队的努力。
乐队受邀和美国班卓琴大师Bela Fleck合作的圣诞节专辑
图瓦因为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国家,因此音乐家互相认识,甚至就是邻居,这一情况在其他国家比较少见,因为在我看来,上次满洲里来的图瓦音乐家,几乎等于出动了图瓦的全部呼麦手一样。
图瓦有很多的音乐家,只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专业人士。所以事实上图瓦的音乐家数量远比去年满洲里音乐节上出席的音乐家数量多得多。Alash与很多音乐家都有合作,比如Igor Koshkendey, Andrei Mongush, BailakMongush, Oksana Tulush。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一些像Alash一样的图瓦民间乐队,但是Alash, Huun-Huur-Tu和Chirgilchin是最富有经验也是最棒的乐队。
平时都听哪些音乐?也说说乐队成员之间的趣事吧
我们喜欢所有不同类型的音乐,不同国家、不同大陆的摇滚,流行,民间音乐我们都喜欢。我们是与音乐家一样具有非常开放的视野,会听所有的音乐。至于有趣的事情,早前在美国的时候,Sean给我们的烤猪排上都放了一种烧烤酱料。Sean对那种酱料是非常喜欢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简直太可怕了,因为烧烤酱料怎么能是甜的呢?我们在图瓦是从来不会放任何甜的东西在肉上的。所以,我们就问Sean“到底是什么样疯狂的人才会在肉上放甜酱啊?!”
图瓦音乐具有独特性,但也会有辨识度不高的问题,比如一些人无法区分你们和huun-huur-tu的音乐,而且一些图瓦音乐的改编民歌面临大同小异的情况,这个问题你们怎么看?
是的,当人们第一次接触图瓦音乐时是很难做区分的。但是我认为,对于任何新的音乐形式,当人们第一次接触时总是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和认知的过程。就好像blues当时的情况一样。现在,我们和其他音乐家一样从我们丰富的图瓦传统音乐中发掘新意,但是一旦人们熟悉了图瓦音乐,他们会很快了解其中的区别和不同之处。
ALASH至今已发行了多少张专辑?
我们一共发行了三张专辑,同时我们也和其他人有过很多合作。
你们可以在Alash乐队的官方网址上找到全部: http://alashensemble.com/CDs.htm
我们第一张专辑《Alash》完成于2006年在美国巡演时,第二张专辑《Buura》录制于2011年,当时还有Nachyn Choodu,我们是在美国著名贝斯大师Victor Wooten纳什维尔的工作室完成的,Vic也在专辑的主打歌曲《Buura》里演奏了贝斯。你也能看到我们的Bady吉他也进步了很多,还有Nachyn也有新的变化。
第三张专辑是我们2014年在美国维吉尼亚州Bias工作室录制的,叫《Achai》,Achai是图瓦语父亲的意思。这张专辑是纪念我们的音乐之父Kongar-ool Ondar。他是2013年突然去世的,我们希望通过这张专辑表达我们对他的怀念。
你们的音乐表达了你们的世界观,同时也走了很多不同的地方,你们怎么用游牧人的眼光看待世界?
可以说我们是现代的游牧人,我们环游各地让更多人了解图瓦文化,一方面可以带给人们新的东西,另一方面,我们也在积累经验并且这也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游牧民族的生活并不容易,同时它也有着自己的规则,但这正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也同样背负着成为我们文化大使的责任。
如果用一句话或某些词形容图瓦人,你们觉得怎么形容呢?
经历从scythian时代到了现在的图瓦国度,图瓦人是作为这样悠久历史和令人骄傲的文化的传承人存在。虽然图瓦的确是这个现代世界的一部分,但是图瓦人仍然记得他们祖先和这片土地互动的逻辑,并且直到今天他们还在实践着。
大约在1995年前后的一个夏天,图瓦功勋级呼麦艺术家Kongar-ool_Ondar带着小徒弟们一起演唱图瓦民歌《呼麦故乡》,谁能想到20年之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成为了图瓦呼麦最具实力的代表,其中两位还组建了图瓦顶级呼麦组合“神之河流ALASH”
Alash乐队为我们介绍的图瓦呼麦种类
现在普遍认为阿勒泰山脉是呼麦的故乡。阿勒泰山是一座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山,阿勒泰是蒙古语金子的音译,被称为金山。北纬40度~50度之间,中温带大陆性气候。“呼麦”的产生说法有很多种现在普遍认可重要以下两种:
第一种来自于人类对大自然的崇拜。
模仿大自然的各种声音:风声、水声、各种动物的声音。人类模仿大自然的声音跟大自然对话,寻求天人合一的境界。也有说模仿动物声音、诱捕动物,为了生存。
第二种:来源于宗教:
一萨满教,万物有灵,寻求万物庇护。
二藏传黄教格鲁派的上密院和下密院中也存在一种被称为圆满、大成之声的咏经方式被称为“佐盖”,此咏经方法于呼麦的发声方法截然不同,更变向于灵性层面。
图瓦呼麦三大分类:
1、khoomei :这个词汇在蒙古语、图瓦语里的意思都指的是“喉咙”,如果再精确一些就是“胸骨上窝”的部位。跟蒙古呼麦三大分类一样,khoomei和夏哈一样,是整个大系统的重中之重,想学好图瓦呼麦,必须要把khoomei学好。
2、 Sygyt(瑟格特):同样在图瓦语里被译为“哨音、口哨”。大多数人对sygyt的误解应该是来源于跟蒙古 Isgeree的比较,其实两者没有可比性。
3、Kargyraa (卡噶日拉):大家经常叫它“卡基拉”、“图瓦低音”、“图瓦喉音”,是图瓦最有代表性的一大技法,分类极为广泛。
草甸卡噶日拉/ Khovu (Steppe) Kargyraazy /草原型
高山卡噶日拉 / Dag (Mountain) Kargyraazy / 高山型
博尔邦纳嘚儿/ Borbangnadyr / 快速抖动的技法,表现水。
巴郎纳嘚儿 / Byrlannadyr / = 振动嘴唇的技法。
伊泽哥勒 / Ezengileer / - 马镫式唱法、在图瓦语Эзеңги意味着马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