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箫
易韶,字箫然,易家少爷,向来少言寡语。
苏舟,苏县令的宝贝独生女儿,聪颖机灵,生的是全县闻名的俊俏。
苏舟微微蹙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是欲言又止。
箫断
二十七岁的易韶没法形容再次回到鹿萍县的心情。当年他离开时尚是毛头小子一个,而如今他回来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亦是朝廷颇为倚重的镇国大将军。
当年欺负他和他娘的那些人都要行大礼相迎。
易韶婉拒了县官们精心准备的接风宴,只是独自一人向曾经他和母亲住过的老宅而去。
“救命!救命!”长街另一头突然间传来了几声女子的惊呼,紧接着便是一辆马车飞一般的掠过,显然,是惊了马。
易韶见状紧追了两步,一个箭步冲上了马车抽出腰间佩剑划断了缰绳,转身想跳下去时却发现马车向前方的茶铺冲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易韶跳到了马车前面,凭一己之力半扛起了马车,强行将它停了下来。
但是随着背后“咔嚓”一声响起,易韶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的斫杏……怕是…在围观众人的叫好声和那一句句的“镇国大将军威武”中,他几乎颤栗着将背在背后的箫拿到了手上,果不其然,竹箫从中断裂,已经整齐的成了两段,诡异的好像被谁切过一样。
易韶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那断掉的箫,斫杏,陪伴了他二十年的斫杏,早已成为了他的一位故人,就像,她一样。
“奴婢代我家夫人谢公子救命之恩。”那刚才喊救命的少女将一位明显有着身孕的少妇从车上扶下,然后向易韶行了一个大礼。
易韶抬起头,却又愣住了,他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五行不宜出门,出门不宜救人。 那位被称为“夫人”的有孕女子,明显就是她,苏舟。是啊,今年她也该二十有五了,以她的才情样貌,怎么可能没嫁人呢。
苏舟微微蹙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是欲言又止。突然,那名少女手中的袋子发出“咔”的一声,她连忙取出当中之物来看,易韶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送给苏舟的、跟他的斫杏一对的:诛柳。
也许是斫杏诛柳本是一对的缘故,斫杏断了,诛柳也不会独活。
易韶看着苏舟,不知当笑当哭。
你有完没完啊,老是打不中!
箫然
不可否认,鹿萍县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几个村子的人们每天简单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这个近乎完美的小县城里有一个非常不完美的存在:“小恶霸”易韶。
据村东头爱八卦的老大娘,城西边能神侃的老大爷说,易韶是镇国大将军易千军的儿子。当年长公主下嫁易府,生生挤掉了他娘的正室位置,他娘一气之下拉着易韶搬到了这个小到容易被人忽略的县城。小县城的孩子们并不会在意为什么易韶的父亲不在身边,只是会极力送上他们的嘲笑和欺凌。易韶对付那些砸坏他家门框、偷他家食物的小孩子只有一个方法:打。
在全县欺负过他的孩子都挨个请了不下三遍郎中之后,易韶“恶名远扬”,被孩子们孤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易韶丝毫未曾在意过。
景成三十八年,盛夏。
苏舟百无聊赖地在荷塘边发呆,手中握着一段荷花枝子—上面的花瓣已经被她尽数扯了下来。头顶的艳阳被柳树纤细却密集的枝条遮去了大半,剩下的几缕照到苏舟的身上,让人分不清她的裙子是浅绿色还是白色。五岁的她是父母的独女,从小当作男孩子养,习惯了在大街小巷里撒野。这次她一口气跑到了以前从未到过的荷塘西边,然后,完美的,迷路了。
“要是再过一会还没人来找我,我就不回家了,哼!”苏舟想自己走又不敢,还想逞强的样子,被坐在她身后不远的树上的易韶看得一清二楚。七岁的易韶生的皮肤白嫩浓眉大眼,丝毫没有“小恶霸”的样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喜欢恶作剧。易韶抄起一个小石子向苏舟打去,但是不偏不倚正好赶上苏舟转身,那小石子与她擦过。易韶一顿,又是一个石子打过去,然后……正好赶上苏舟蹦了起来,于是易韶又拿了一颗……在十几颗小石子无一例外地没有命中之后,苏舟猛地回头看向易韶所在的方向:“你有完没完啊,老是打不中。”
易韶一惊,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地上的苏舟扁扁嘴,开口问道:“你干嘛要丢我?”
易韶被这话问的愣住了,好像欺负人恶作剧什么的不太需要理由吧。“你是不是喜欢我?”树下的苏舟双手叉腰,稚嫩的小脸上一双亮亮的眼睛透露出她的古灵精怪。易韶有点懵,并没有理解她清奇的脑回路,于是只是低头呆呆地看着苏舟。恰好这时,一片懒得挨到冬天于是决定夏天掉的小叶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苏舟头上,本来娇蛮的模样突然可爱的不行苏舟伸手抹掉,远远地朝易韶丢了一个大白眼,跑掉了。易韶忍了半天还是破功了,坐在树上爆笑起来,然后因为晃得太厉害……华丽丽地从树上掉了下去。小小的易韶从此记住了苏舟,而苏舟也一样记住了易韶。在多次两人相互掐架之后,易韶为了安抚被他弄哭的苏舟,便拿出自己的箫吹给她听。再后来,两个小家伙的相处模式就变成了易韶使出百般解数招惹苏舟,在气哭她后再吹箫哄她。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让易韶做出了好几首小曲,对于止住苏舟的哭声有奇效。
“大坏蛋,你为什么吹箫呢?”苏舟在一次被他哄好之后,还有点抽噎着问。
“因为我叫箫然,不是大坏蛋。”易韶如是说到。
苏舟哭红的眼睛,隐约看到了箫杆上用极小的篆体隽着“斫杏”二字。
鹿萍县最北边的一处三进院子,墨色的牌匾上写有“乐安居”三个大字。现在身为镇国大将军的易韶住在镇国公府,那不知是有这个地方的十倍大还是二十倍大。但这是易韶的娘曾经带他居住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别院,只留了两个老奴仆看守。
老旧的椅子在易韶身下发出有节奏的吱嘎吱嘎声,易韶看着这些来自他母亲的嫁妆的家具,又陷入了回忆。
所以,你要去长安了是吗?
箫语
易韶一直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即使他这十五年来所认知的“世界”仅仅是鹿萍县这些人,但是他还是有自信。要说易韶的母亲也是一位佳人,本就不俗的五官配上将门出身的一身英气,眉自成峰巾帼勇。但是显然,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有根有据。在一场席卷了半个天下,连都城长安都未能幸免的时疫中,易韶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顺便失去了他同父异母的、那个公主生的弟弟。
“所以,你要去长安了是吗?”听完易韶的话,苏舟如是说到。十三岁的苏舟已是有了少女的样子,她坐在八角亭冲着湖面的方向,任由湖面上刮来的风吹起自己束发的飘带。水绿色的飘带像是两条柳枝一样随风摆动,柳音同留,易韶心里蓦地不是滋味起来。
“我娘很想让我回去。”易韶开口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回去看看我爹,呵,可是我都不记得他了。”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等你呀!”苏舟似乎还抱着一点希望,但是聪明如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我想上战场去。”易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苏舟,她的美好、她的期望、她的爱情、她的一切的一切。一瞬间易韶觉得门第未曾重要过,世人看重的样貌才情也没什么意义,现在的他是镇国公府世子,怎样,是众人口中样貌不凡、精通音律武艺精通的良人,又怎样,就好像他从来未曾配得上苏舟一样,因为她憧憬期待的完美爱情,是他注定无法给与的。“男儿宁当格斗死,现在北胡屡屡犯我边境,身为镇国大将军之子,我不能退怯。”易韶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转而又恢复了坚定的神色。
苏舟愣在原地,心口蓦然一悸。她知道这可能意味着永别,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而言,没什么能比和自己青梅竹马多年、本来两家几乎默许的情人分离痛苦的了,还是生离,也许死别。苏舟到底是和苏父学了不少东西、也略知朝堂之事的人,没有像一般的娇小姐一样开始撒泼哭闹。
“嗯,去吧,多保重。”苏舟扬起已然满是泪痕的脸,她向来聪慧,没有必要去阻止不能阻止的别离。
易韶无语,死死的盯着苏舟,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能将她镌入脑海一样。
“这只箫是给你的。”易韶在临走前解下自己背上的小袋递给苏舟,“它叫诛柳,和我的斫杏同为南岭吴子卿先生的归隐之作,你收着吧。” 苏舟接过来之后点点头,抓着箫的手指节泛白。
现在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禧彤公主对他倒是十分的好
箫默
“将军,公主带着世子和林郡主来了。”门外的侍女给易韶行了一个礼。
“知道了,去迎迎。”易韶吩咐道,自己也站起了身来,按礼制,他也得出去接驾。
易韶突然想起了那个曾经把他母亲挤下嫡妻之位的德容长公主,他回镇国公府之后总是喜欢算计他解闷的人,是他这位妻子的亲姑姑。易韶在心中默默地哂笑了一声,当年他在边境率兵苦战五载终究大败北胡,收回失地并且强迫北胡臣服,一举成名。之后他不仅继承了镇国大将军的位子、镇国公的爵位,还得了这位禧彤公主的青眼,在皇上面前赖死赖活地要嫁给他。
易韶不能抗旨,也明知道苏舟已经大婚。
现在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禧彤公主对他倒是十分的好,也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除了性子骄纵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易韶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行完礼之后接过了宫女手中的小郡主。林郡主生的有八分像易韶的母亲。
三个月后,听闻苏舟诞下一子,取乳名:折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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