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5日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中国新艺术音乐家龚琳娜压轴出场,大雨之中倾情演唱,和现场观众做了一次很感人的音乐的共鸣和互动。《中国广告》有幸采访到龚琳娜老师,聆听她对户外古典音乐节的看法和自身对中国新艺术音乐的探索。龚老师亲切随和,对音乐的创新、对艺术的执着、对观众的热爱令人感动,温婉贤淑的外表下是一颗极具爆发力的、对音乐充满极大忠诚和热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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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在中山公园的世界音乐节上,在雨中撑着伞站着听完了龚琳娜的演出。6年后的上海辰山植物园,依旧在雨中,坐着听她唱出《小河淌水》的第一句吟唱,温柔地让人醉心。龚琳娜老师当天的演唱曲目都关于呼唤——呼唤着爱人,呼唤着自由,呼唤着生命。这些真挚昂扬的呼唤在这片雨中的草地里似乎也传递出了另一种顽强的生命力——观众们在风雨中顽强地坚守着音乐,而音乐也用它独特的力量激励着大家。
摄影:上海DP红砖文化陈胤
中国广告:当时是如何和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结缘的?我们知道您参加过国内外无数次户外、室内音乐节,这一次参加辰山草地音乐节有什么独特感受,你的体会和收获是什么?
龚琳娜:当时主办方联系的是国外的一位著名音乐家何塞库拉,他因病不能来,然后组委会迅速联系我们的工作室,希望有人可以压轴这个音乐节,当时时间很急,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所以我们很快把时间调出来,答应了。
我在国外参与的很多音乐节都是室外的,现在很多人听音乐会都是在电视上,很多电视节目都是假唱或者用伴奏带卡拉OK什么的,所以我觉得如果你去户外音乐节你会感受到现场的真实音乐,我一直都是做现场音乐,不论在哪里演出,我一直都是用乐队,都是真实的现场LIVE。在户外演出会有一种跟天地结合的感觉,不是封闭式的,所以能和大自然相融合是很很有意义的,全家老小都可以来。户外音乐节,不分年龄和职业,大家都可以参与,可以很舒服的来听音乐,你可以坐着、也可以躺着,从自由性上来说就大很多。
中国广告:您觉得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为中国古典音乐市场的发展可以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在传承和创新中,怎么权衡中西音乐在创新中的比例?
龚琳娜:上海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做得非常好的是音乐节组委会立足于严肃类的音乐,有很高的艺术水准,像他们邀请的蒙古的安达组合,是非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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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裹着雨衣,但鞋、袖口与裤管也几乎湿透了。就是在这样的飘摇境况中,来自草原的安达组合的呼麦、马头琴与和声悠扬地传来,音乐让一切忍耐都找到了理由。周围的观众开始陶醉地闭眼、轻晃身体,仿佛心也跟随着草原声音一同去了。
龚琳娜:上海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组委会邀请的不只是民族性的,包括我们新艺术音乐,他们很重视中国风格,这是很少的。现在无论北京还是上海,很多国际音乐节基本都是交响乐团,基本上都是以西方音乐为主,中国的音乐很少,这是第一。第二,很多音乐节都是室内的,影响力没有上海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这么大,而且观众来一次就可以听到好多场不同风格的音乐,可以满足不同听众所需,所以我觉得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做的是非常有意义的。它既有国际化,又有艺术水准化,还有中国特色,现在很多的民谣音乐节、摇滚音乐节,有的时候水平特别好,有的时候却特别差,水平参差不齐,而且风格只有一种,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没有限制某种的风格,只是偏重艺术性的,这一点做得是很好的。
我觉得音乐怎样混合都是有可能的,没有绝对。以我为例,我和老锣合作,他是制作人、作曲家,是一个德国人。从一开始我们俩就定位我们的音乐叫“中国新艺术音乐”,我们做的音乐要以中国文化为根,因为很多艺术音乐是西方的。定位清楚以后,即使我们用弦乐四重奏、用交响乐团来演奏也没问题,乐器可以是西洋的,但是音乐灵魂必须是中国的,它的韵必须要有中国音乐的韵味美,音乐必须要说中国话。像西游记的主题曲,用了很多的西方乐器,但是他讲述了一个非常经典的中国故事,比如小提琴演奏《梁祝》它就说了中国话。
乐器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音乐语言要是中国的。在我的乐队里有手风琴,有大提琴,为什么用这两个乐器呢,因为中国乐器缺低音乐器,笛子扬琴都是比较明亮的,如果让大提琴在底下,笛子在上面吹的时候,配上大提琴的低音,听起来就会很舒服,产生共鸣,音质就会更美。手风琴的作用像键盘一样,整个和声很宽,让人听到的效果很浑厚、很宽阔,我们的乐队有了手风琴,在室外演出的时候,也不会输给流行音乐。手风琴的音乐在中国乐器里只有笙可以跟它搭,笙是多声部的,有一种很明亮、很有特色的音色,所以在我们的乐队里一定要用笙。笙和手风琴加在一起,有点像现代管风琴。在音响上,老锣考虑中国乐器里没有的,用西洋乐器弥补,但是它最终是要服务中国音乐。在我们的新艺术音乐里,中国音乐为主,然后用西洋音乐来补。
中国广告:你在音乐节上选曲小河淌水、自由鸟、走生命的路、忐忑等,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你当时的选曲心得(既有古典又有现代,民族经典乐等)?
龚琳娜:因为在一场户外的音乐会里面,时间不是很长,其实我也有好多古诗词改编的歌曲,但是要听懂古诗词渲染的意境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没有选择太多的古诗词歌曲,而是选了像《走生命的路》这样很有戏剧张力的歌。《小河淌水》因为是民歌重新的改编和创作,大家都非常喜欢和熟悉。《自由鸟》和大自然相结合的很好,中间我唱的那个小段的花腔就跟大自然里鸟叫一样,非常符合它的环境。我选的这些曲子肯定要符合这个舞台,适合观众听。
音乐节那天下着大雨,观众淋着雨在台下听我们唱歌,我一方面很心疼观众,另一方面那么多观众一直坚守着没有走,所以在唱歌的时候真的有一种“爱”的传递,在大雨的氛围中,大家还能听到好的音乐,都是值得的,人生中很难忘的经历。
中国广告:在音乐节现场,您唱完《忐忑》就要结束了,但是大家热情高涨,于是您又唱了一首《山中问答》,观众回忆说:“结束时龚老师边下台边唱祝大家晚安,那声音简直美死了”,在本届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的经历中,有哪些让你记忆深刻的细节,请分享。
龚琳娜:《山中问答》放佛是在山上唱歌,有很野性的风格,是一种自由的、开阔的状态,很适合这样的舞台和这样的天气。
我看到很多观众都是全家,包括小朋友带着雨衣坐着那,我真没想到老人和小孩都静静坐在那,年轻人热血沸腾可能还正常些,老人和小孩还在坚持,真的让我很感动。
坐在前排的观众是不可以打伞的,因为打伞会挡住后面的人,所以前排的观众都是带着雨衣坐在那里,都没有站起来。再加上整个音乐节以及把我们的演出、调音、顺序、音响,整体都安排得非常好,让音乐家们很舒服。
中国广告:目前国内各种音乐会、音乐节兴起,人们也更愿意走出去,享受音乐带给我们的快乐,但是有的商业化明显、组织混乱等良莠不齐,你对年轻人选择音乐艺术熏陶,有什么建议?
龚琳娜:除了国内的一些音乐会之外,像中国台湾的“流浪者之歌”,东南亚的“雨林音乐节”,德国世界音乐节,法国的音乐节,在夏天如果你出去旅行有条件的话,真的应该去听一下这些世界各地的音乐节,很有意思。而且国际上的一些音乐节是把饮食和音乐相结合的,中国人又特别好吃、会吃。他们把世界各种音乐、各种文化融合在一起,有的还有workshop教课,还可以听到来自世界各地音乐家的授课,介绍他们的音乐。
在旅行的时候去参加这种音乐节,有时候带着睡袋,搭着帐篷,在那个地方住两天,听两天两夜的音乐,很有意思。我每次去参加演出的时候,同时我也是观众,会积极参与其中,去聆听,去学习和享受。
中国广告:作为新艺术音乐的创立者和歌唱家,您致力于古典与现代的结合并做出了大胆的创新,你对古典音乐的理解是什么?它可以给现代都市人带来什么样的享受或改变?
龚琳娜:现在大家提到古典音乐,首先想到的是欧洲的音乐,像贝多芬、巴赫,为什么不会想到中国的古典音乐?为什么贝多芬、巴赫在全世界的影响那么大?欧洲古典音乐在近五百年的发展中,作曲家非常多,出来了大量的作品,而中国这五百年发生了时代的各种各样的变化,作曲的概念很弱。中国古老的时候都是词牌和曲牌,所以曲子是固定的,只是换个词就行了,所以音乐上并没有很大的发展。
但是中国音乐在两千年以前,编钟那个时候发展是很快,水平很高的,遗憾的是很多优秀的宫廷乐都没有传下来。有次我请教上海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他说中国的文学太发达了,没有给音乐太多的空间,中国文学的发展超越了音乐的发展,出了那么多诗人、小说家,并不是表示中国汉族没有好的音乐,完全不是,汉族各地方的戏曲发展的就很好,但是中国的音乐却没有好好的发展,作曲家没有出来,因为文字太强了。
反过来讲,西方前五百年古典音乐太发达,作曲家太强,现代的作曲家很难超越。老锣是个德国作曲家,他为什么到中国来?因为他看到了中国音乐有很大的、潜在的发展空间。中国的音乐在这些年发展很慢,当它没有发展的时候就需要发展,所以我认为中国目前音乐的发展空间是非常大的。
中国的古典音乐,像琴、筝等,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都是单旋律的音乐,在戏曲里面也是单旋律的比较简单的,所以一谈到古典音乐就是西方的。但是我们在了解西方音乐的同时,一定要看到我们缺乏的,我们缺好的作曲家,缺好的新时代音乐,现在中国有年轻的作曲家把中国音乐重新来写、来创新,机会是很多的。
我的新艺术音乐从演唱技巧来说,是从中国的民歌、戏曲等中国的传统唱法里面学习和吸收的,但它不是一种,而是多种多样的唱法的混合,创造了现在复杂的演唱技巧。老锣的作曲在中国音乐旋律、韵味、音色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中国音乐缺少多声部,比如说他把《小河淌水》重新编曲,它本来是一首民歌,但是经老锣编曲之后就变成了艺术歌曲,是再创作。随着时代的发展,以及人们欣赏音乐习惯的变化,民歌可能会慢慢被人们所淡忘,当你把这首歌在艺术上进行升华,它就会再次引起大家的喜欢和关注。其实《忐忑》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当然它不是从任何一首歌曲编来的,它是原创的,但是我运用了生旦净末的技巧,所有不同的唱腔全是从行当里来的,技巧是传统的。老锣的创作上,各种旋律上串下跳绕来绕去的韵也是中国戏曲里的,它的声部他用了笙、扬琴、大提琴、笛子,每一个乐器都是自己单独的声部,所以这个曲子就变得很立体、有创新,它就很流行,因为它的整体技巧是很现代的。
现在很多的音乐是从形式上创新,而没有在内容上创新,小提琴你站着拉和坐着拉只是外面的变化,但是你能让观众记住的依旧是你的作品。不管现在的民乐怎么变成“印象”,或者其他形式,只是换一件衣服,最终感人的还是要以你的内容,你的音乐要动人,而不仅仅是给大家讲一个多美的故事。
中国广告:古典音乐如何创新,吸引更多现代年轻人的喜欢?你如何看待国内目前音乐的创新和发展形式?对于音乐的跨界·融合,你有和个人见解?
龚琳娜:我觉得艺术的跨界合作,是会碰撞出很多新的东西出来,跨界在全世界也是一种趋势,这是好事,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局限在一个框框里呢?比如,我会唱很多民歌,我会唱很多戏曲,我也会唱很多流行歌,我也会唱很多摇滚,这个歌曲要什么我就用什么方式演唱,所以我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唱民歌的人,我觉得我们的音乐艺术里面,各种各样的类型都可以,关键是它得有质量、有创新。跨界也是这样,无论绘画还是舞蹈,内容要是一致的、出发点要是一致的,不要没有关系的乱拼,没有交集的话它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我觉得合作也好,跨界也好,最重要的还是要为内容服务。
中国广告:和上海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的合作,你印象如何?
龚琳娜: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做得很好,那天下那么大的暴雨,音乐节组委会甚至都在考虑取消演出,但是最后观众没走,感动了所有的人。我们的观众和艺术家们共同直面着风雨交加的课题,顽强地坚守了下来,也看到了信念的光芒。
媒体、音乐节组委会的工作人员还有观众都非常尊重艺术家,这非常重要。艺术家并没有很多的收入,但是艺术家真的有一种自豪感,前段时间我和欧洲的艺术家聊,他们都非常的清贫,但是他们头抬得很高,都是“趾高气扬”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做艺术的,是精神产业者。
以上摄影:1073 Studio
但是目前在中国,大家看一个人成不成功是看你收入是多少,你是弹钢琴的或是做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赚了多少钱。而中国过去的文人,他们一直是有这种艺术家一样的骨气的,艺术需要一种骨气。
中国广告:一个有个性的音乐人很容易被别人熟记,也容易被贴上标签,你最希望大家记住你什么样的音乐人形象?
龚琳娜:一个永远为中国新艺术音乐而跋涉的歌者!
后 记
“音乐艺术呼吁跨界和创新”,每一次美好的合作,无论对艺术家、主办方还是听众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和学习!活跃在当代世界音乐舞台的龚琳娜,是一位具有独到艺术思想与创新精神的歌唱家,她不断创新发展中国歌曲的演唱是其艺术理想,此次和上海辰山草地广播音乐节的合作,给龚琳娜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观众们也亲身感受到了她的新艺术音乐的优美和创新。
本文转自中国广告杂志微信公众号:chinaadverti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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