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小子还挺谨慎嘛!也罢,时间还早,索性跟你聊聊,来,往旁边走一点,免得让那家伙听了去。”老黑咧嘴一笑,往旁边踱了几步,我跟过去,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根来,也没见用打火机,就这么放到嘴边一嘬,烟头立时亮起来一个诡异的绿点,在漆黑的巷子里,就好像猛兽的眼睛。
老黑满足地吐出个烟圈,将烟盒递了过来:“来一根?”
“不了不了,我不抽烟。”我连忙摆手拒绝,“你赶紧说吧。”
“里头那个老黄啊,大名黄有为,这老家伙啊,那话怎么说来着,简直是个守财奴!”老黑咂咂嘴开口道,“他很有钱,但据说很小气,赚很多钱却不怎么舍得花,全部放在屋里,没事就数着玩。这不人死了,钱没花了,不甘心呗,所以不肯走!”
“我去,中国的葛朗台啊?”我不解的道,“你说他死都死了,你们下面也不用阳间的货币,他还守着一堆无用之物干嘛呢?”
“就是嘛,我当差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种不着调的!”老黑鄙夷的道,“还有更离谱的,这老小子前几天大概预感到自己会死,还找人在他屋里布了个锁魂阵,把自个儿困在里面,普通鬼魂进不去也出不来,这也是找你的原因,你得想办法破掉它——当然啦,真惹毛了老子,用点非常规手段也是完全可以破掉的,,啧啧,便宜他了!”
“等等!什么锁魂阵?”我一阵心惊,暗自想幸亏多问了一嘴,“这都什么玩意儿,我听都没听说过,怎么破啊?”
老黑嘬了口烟,开始有些不耐烦,眼睛一瞪道:“你没听说过是我的问题吗?什么怎么破?人丑不知道要多读书吗?什么都要我来告诉你,那还要你干什么?自己想办法去!”
“哎哎,你这什么态度?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可是来帮你的啊!”我忍不住抗议道,“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好交代吧?”
老黑铜铃一样的眼睛瞪着我,又嘬了口烟,一开始还是恶狠狠的,逐渐有些缓和下来,瓮声瓮气的道:“你小子也别拽,找一个替换你的人,那也是分分钟的事!你放宽心,那锁魂阵对活人根本没影响,怕个屁!”
我郁闷的看着他,明白恐怕这货也根本不知道如何破解这什么鬼的锁魂阵,果然一切还是只能靠自己啊,我这样想着,摸出了那张符纸,“那么如果那老黄的鬼魂想害我,我是不是可以拿这个贴他,贴哪里最有效,头么?”
“贴他干嘛?这玩意儿对鬼魂无效!”老黑像看一个傻叉一样的看着我。
“什么?那你们还给我这个破纸干啥?难不成擦屁股啊!!”我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气急败坏的嚷道。
老:“贴你自己啊!对鬼虽然无效,但活人贴上了这个,普通的鬼却一般不敢近身。哦,你这个是一次性的啊,有效时间只有15分钟左右,你得把握好哟。”
……我去,你们真的是够了!果真免费无好货,眼药水是迷你试用装,符纸是一次性还只有15分钟作用,联系方式写在一张破手纸上,关键一切还都没个说明,我要不多嘴问一句,当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没有就赶紧办事了!”末了老黑还装模作样的来了一句。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大踏步走进了吹箫巷44号的院门。我后脚刚进去的一瞬间,门外像是忽然起了一阵风,只听哐啷一声响,大门竟然猛地关上了。
我打了个寒颤,警觉的四下打量,眼前是一座普通的院落,东西各有几间厢房,院中有一个口字型天井,旁边两棵老槐树,房间之间有连廊,除此外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觉得这看起来像个有钱人的居所。
我正判断着那个黄有为该在哪间房里,南首最里侧的房间内忽然传出了萧声。我虽然不懂乐器,却也明显听出此刻这声音低沉愤懑,犹如困兽咆哮,又似隐含肃杀之气,与刚才在巷口听到的婉转悦耳之声截然不同。
我将那张符纸紧紧攥在手里,只觉手心已经被汗湿透,边走边想,要是那家伙突然凶神恶煞的冲出来,我就立马把这符纸贴自己脑门上,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我跑出去了,要是他来追,那不也正好可以把他引出去么?——不对,那个什么锁魂阵在哪里,是不是他根本也跑不出去呢?
我尽量放轻脚步,片刻之后已经站在了那发出萧声的门外,正想着是直接推门而入还是先打个招呼,萧声忽停,里面悠悠传来了一个病怏怏的声音:“还是来了啊?”
我一惊,怎么,他认识我?正寻思如何回应,屋内忽然一声冷笑,接着道:“嘿嘿,我不知道你怎么进得来,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话音刚落,房门猛地一下开了,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望见一个略有些驼背的清瘦老头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他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色对襟长衫,一双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彩,好奇的打量着我。除此之外,倒与一般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你、你就是黄有为?”我确认了一下符纸依然在我手中,心下多了几分笃定,开口问道。
老头往前走了一步,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黄有为。”
我向旁边挪了挪,始终与他保持着一米三左右的距离,以我的身高,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合适距离。
“嘿,不必那么紧张。”黄有为好像看出了我的戒备,“说实话我不想对你怎么样,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不是么?”
我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黄有为,你既然已经死了,何必留恋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赶紧去投胎才是正经啊。”
黄有为探究似的望着我,忽然笑了:“年轻人,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离开?”
“难道不是为了那些没来得及花的钱么?”
“没来得及花的钱?”黄有为愣了愣,哑然失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谁跟你说的?”
我很奇怪他的反应,死都死了,还有必要继续虚伪下去么?“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黄有为仰头望着天空,长叹道:“也罢,反正你也出不去了,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
我心想他老说我出不去了究竟咋回事,按照老黑的说法,锁魂阵会阻止鬼魂进出,难道误以为我是鬼么?
黄有为伸手往身后一探,从腰间取出来一支洞箫,将它拿到了眼前。
那萧做工精致,通体漆黑,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是为了等这支九节洞箫的主人。”黄有为悠悠说道,“我既然答应过他,无论生死,我都在这里等着他。”
这话听得我大跌眼镜,毕竟刚才老黑那么一说,我已经把这老头与想象中的葛朗台完全联系在了一起。
“不是吧,大爷,就为了一支萧,值得您这样吗?甚至不惜……不惜弄个什么阵困住自己的灵魂……”我不由说道。
黄有为看着我笑了:“是了,年轻人,现在本来就是个信仰和托付匮乏的年代,你又怎么会懂呢?再说了,你也不是人。”
这最后一句未免有点伤人,要换在平时,我肯定早就反唇相讥了:你妹的,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但现在我当然要听完他的故事,或者老黑口中所说的执念,这才能见招拆招的诱他离开,所以我决定忍住。
于是我问道:“那么您介意说说吗,你所指的信仰和托付是什么?”
黄有为将萧搭在嘴边,又轻轻吹出了一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这曲子时而悠扬时而激越,时而婉转时而昂扬,即便是我这种完全不通音律的人,竟也听得有些如痴如醉,眼前似乎映出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画面,一时潺潺溪流,一时山川大海,一时花前月下,一时策马扬鞭。
我正沉浸其中,黄有为却停止了吹奏,面现怅然,望天悠悠说道:“盘龙江畔无故人,箫声依旧在心扉。老友,你可听到了我的召唤?我老黄可一直等着你呐。”
我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老友是谁,也并不了解这黄有为的为人,可是单凭着这几首曲子和他所说的话,却再也无法把他和想象当中那所谓守财奴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隐隐开始觉得,他应该不是个那么讨厌的人。
我逐渐松懈下来,突然很想听听有关这支萧的故事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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