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韵
文/徐彩娥
“立冬。”
迷醉在斑斓秋色里还没醒过神来，日历牌就忙不迭地亮出这两个字。仿佛是得到无声的指令，温度的开关往低处旋转了好几圈，而冷风沿着“冬”字一笔一画的轨迹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冬天不期而至。
有了硬度和锋芒的风耐心地将叶子一片一片剪落下来。风又去梳理草们，梳一遍，倔强的野菊花发蔫了，闭合了；再梳一遍，草黄了，草白了。冬的韵味就在这一树一叶一花一草中显露出来了。
图片拍摄：水云间
冬之韵，表现为素简、冷静、内敛、丰富。你看那树，它们去掉了虚浮的装饰，舍弃了华丽的辞藻，删去了迂回的情节，只用简笔的枯墨勾勒着灰蓝的天幕，留下一些短句、几个断章。他们把三季风风雨雨的历程、叶绿花谢的喜悦和忧伤，浓缩成一季的回味、静静的幽思。如果说春天的树是活泼娇俏的少女，夏天的树是血气方刚的小伙，秋天的树是华美丰腴的贵妇，那么冬天的树就是一位历尽沧桑骨骼清奇的中年男子，真醇、含蓄、深沉、隐忍、坚毅，静默中蕴蓄着无限的力量，衰颓中暗藏着新一轮的生机。
冬之韵，表现为成熟的安静和荒凉的诗意。你看那草，它们收回了春季张扬的活力、夏季蓬勃的绿意、秋季斑驳的色彩，或驯顺、或蓬乱地倒伏在山坡地畔、荒岭沟渠、道路两侧，荒芜凄凉的意味便在大地上弥漫开来。
图片拍摄：水云间
但细细品味，衰草也是有韵的。那种摇着沉甸甸穗子的草，骄傲地向大地撒播着饱满的籽实，暗蕴着一种恬淡宁静的气质；那种吐着白絮的草，在蓝天下飘摇着一团团一簇簇的诗意，那诗意带着掩不住的荒寒气息，使人莫名地有些伤怀。最有味道的是那种临水自照的草。初冬的水，在低温中冷凝着沉淀着，显出一种粘滞而淳厚的澄澈明净。水畔黄白的草，悄悄投下它们的影像，水和草就都有了画意了。最妙的是芦苇与水的相遇，鹤脚似的苇杆倒影像被水润开的墨迹随波轻漾；黄白的灰白的苇絮，在三个空间飘飞：水上，水下，水里匀净的蓝天上；而远处的芦苇像小号羊毫细细描出的笔画。这一片水域因了芦苇的铺陈点染描画，就宛若一幅水墨画了。
图片拍摄：水云间
冬之韵，也表现为孤傲、冷峻甚至冷漠。
喜欢冬天的早晨。走在街头，寒气如冰过的锦缎滑过脸颊。磨盘般大的橘红旭日扒着墙头，攀着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那么温暖，而它的光是寒凉的。麻雀在太阳里面跳着闹着，叽叽喳喳的叫声如冷雨飘洒。这般冷冽清明的早晨，倒使人觉得周身如清洗过的洁净干爽，甚至有了一些超凡脱俗的高远感。
喜欢冬天的夜晚。一弯孤月高悬，薄薄的月光像染霜的洞箫曲悠悠飘荡；几颗寒星隐现，淡淡的星辉像细碎的雪片轻轻飘洒。一个人走在长街上，走进月光里去，走进星光里去，走进夜的幽深寂寞里去，仿佛离自己近了些，又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而夜只是漠然地注视着你，渐渐将你融进它的孤高冷傲里去。
冬是一个走过世事沉浮渐渐平静下来的季节，收藏与回归、静思与深悟，这就是冬韵之所在吧。